苏木见石光远暂时压下了火气,便继续阐述自己的理由,语气非常认真:“石市长,三峰建筑的情况,跟金河医药、静海化工有本质的不同。”
他分析道:“金河医药和静海化工,它们本身所处的行业(医药、化工)依然是有发展前景的。”
“它们的问题更多是出在内部管理、技术落后、机制僵化上,只要引入外部的资金、技术和管理,是有可能盘活的。”
“但是三峰建筑则不然。”
苏木话锋一转,脸色严峻的说道:“以目前国家宏观经济调控的趋势,以及房地产市场的发展阶段来看。”
“整个建筑行业,尤其是像三峰建筑这样缺乏核心竞争力和独特优势的地方性建筑企业,未来的日子恐怕只会越来越难过,竞争会更加惨烈,利润空间会被不断挤压。”
“在这种大环境下,三峰建筑已经积重难返,背负着沉重的历史包袱和债务。”
“我个人认为,确实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可以让它继续存活下去了。”
“强行维持,只会让窟窿越来越大,最终拖垮更多的资源。”
苏木看着石光远那紧锁的眉头和担忧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主动说道:“我知道,石市长最关心、最放不下的,是那近五千名职工的安置问题。”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语速清晰的说道:“关于职工的安置,我认为可以给他们提供三条路,让他们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
“第一条路,对于愿意离开,自谋职业或者有能力找到其他工作的职工,市里按照《劳动法》和相关政策,把经济补偿金足额、及时的赔偿到位,确保他们离开后的基本生活有保障。”
“第二条路,对于一部分年纪偏大、技能单一、再就业困难的职工,可以考虑由市里出面协调,把他们分散安置到市里其他还有吸纳能力的国有企业或者企业单位,当然,这可能需要进行一定的技能培训或岗位调整。”
说到这儿,苏木故意停了下来,目光带着深意看着石光远,仿佛在等待他的反应。
石光远正听得认真,见苏木突然停下,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忍不住急切的追问道:“那第三条路呢?”
“你刚才不是说有三条路吗?”
他太想知道,苏木对于这个最棘手的人员安置问题,还能拿出什么不一样更有建设性的办法。
程路刚看着苏木那副故作神秘的样子,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忍不住被勾起了一丝真正的期待。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的敲击了两下,终于还是开口附和道:“是啊,苏主席,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你心里真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就别再藏着掖着了,说出来嘛。”
”咱们集思广益,综合分析比较,总能选出一个对静海最有利、可行性最高的最优方案来。”
他的目光带着鼓励,也带着审视,想从苏木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
苏木没有立刻回答这个请求。
他像是故意要吊人胃口似的,好整以暇的伸出手,慢条斯理的端起了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他的目光在程路刚和石光远脸上缓缓扫过,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然后,在两人专注的凝视下,他一仰头,竟将杯中那已经失香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呵呵。”
苏木放下空杯,发出一声轻松的轻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善意的揶揄。
“只顾着跟程书记、石市长说话,确实听得有些口干舌燥了”
“你们看,这茶水都不自觉的一口气喝光了。”
程路刚与石光远闻言,下意识地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瞬间的愕然和哭笑不得。
他们这才意识到,不管有意无意,他们都要跟着苏木的节奏走了。
这种被无形中引导的感觉颇为微妙,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再次端起茶杯,仰头又是一饮而尽。
仿佛要用这杯茶来表达某种心照不宣的认可,或是压下心头那份被年轻人看穿的尴尬。
石光远放下自己的空杯,这一次,他竟是主动站起身。
亲自提起了那把略显沉重的紫砂壶,绕过小半个茶几,走到苏木身边,态度颇为郑重的亲手为苏木把空了的杯子再次斟满。
动作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热水注入杯中,茶叶随之翻滚,散发出袅袅余香。
苏木脸上带着坦然的笑意,没有出声打断,也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推辞。
就这么安然的接受了石光远这近乎“赔礼”和“示好”的举动。
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忍不住得意的自夸了一句:老子真牛逼!
这三杯茶的功夫,还真的让静海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双双折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这心理博弈,玩得就是心跳和火候。
“呵呵,苏主席要是还觉得口渴的话,喝完这杯,我再给你倒。”
石光远坐回原位,脸上堆满了近乎讨好的笑容,语气异常温和的说道。
说完,他便眼巴巴的望着苏木,那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仿佛苏木接下来的话,就是能救静海于水火的灵丹妙药。
苏木看着石光远那迫切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调侃道:“石市长,盛情心领,但这茶是真不能再喝了。”
”老话不是说嘛,茶满则溢,月满则亏。”
“再喝下去,我这肚子可要提意见了,下一步就不是论道,而是要找地方泄洪上厕所了。”
听到这话,原本气氛有些凝重的休息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笑声。
程路刚跟石光远都忍不住被苏木这插科打诨的说法逗乐了,紧绷的神情松弛了不少。
人家古语明明说的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讲的是做人做事要留有余地、切忌过满的深刻道理。
怎么到了他苏木嘴里,就变得这么接地气,直接跟上厕所联系起来了?
不过这歪解倒也生动,冲淡了之前的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