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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四大家族中,最神秘的是绮罗乐正一族,曾经在朝为官者最多的是鹤栖吴氏一族,掌管水运的是云岫项氏一族,那姻亲最多、盘根错节的便是弦歌罗氏。

弦歌这个称号,便是罗氏第一代在临安府发家时,当初闻名全国的弦歌茶山,如今虽然已经被别的贡茶取代,罗家所涉及的产业也扩张到糖、盐、丝绸等,但禹国最好的茶叶无一例外不出自罗家。

除了闻名全国的茶叶,还有罗家强大的姻亲关系,罗氏不拘外嫁还是内娶,上到公侯王爵,下至士农工商,远至海外他国,就没有罗家不愿意结亲的人家。

这种庞大的姻亲网络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将罗家与各行各业、各个阶层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也为罗家的产业发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脉资源和信息渠道。

无论是茶叶的外销,还是糖、盐、丝绸等生意的拓展,都离不开这些姻亲关系的暗中相助。即便是在朝堂之上,那些与罗家沾亲带故的官员,也会在不经意间为罗家的产业发展扫清一些障碍。

世家的恐怖从来不在于财力,而是人脉。

若不是先帝当初拿吴家开刀,让罗家受到了威胁,他们也许只会暗中为廉王助力,而不会破釜沉舟地拴在廉王这艘船上。

孟晚心中思绪万千,他坐在书桌后面,面前的桌案上用镇纸压着一张洁白的宣纸,最上面写着四大家族的姓氏,其中乐正家上面,被他用朱笔画了一个赤色的叉。

剩下三族之中,吴家也被朱笔圈住了,只余下项、罗两家。

项家下面孟晚写了林苁蓉三个字,师兄身上流着项家的血脉,孟晚的老师项芸也有亲人是项氏族人,项家算是四大世家中根基最浅的,行事也相对低调,从昌平吴墉出事开始,便一直谨慎做人,如今看来,也算是最好捞的。

而后便是罗家,罗家就真的像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个头绪出来,不提别的旁支,光是先帝长女——昭华长公主,她的驸马便是罗家嫡系之人,罗驸马虽然平庸,但与昭华长公主恩爱了二十多年,两人生儿育女,罗驸马并无半点过错,难不成也要因为族人之罪过抄家连带?昭华长公主怕是第一个不答应。

牵一发而动全身,当今圣上心思缜密,杀伐果断,他不动就代表当下不是动的时候,他若动便如乐正家当初灭族一般,百般筹划,釜底抽薪。

孟晚久久没动,然后缓缓在罗家下面写了四个名字,这四人便是雪生打探来的,在空墨书坊中见过的罗家四个嫡系,他着重圈了其中一个——罗湛。

此人辈分极高,是前任罗家家主的亲侄儿,一直打理家族中的茶园生意,颇受族中长老看重。

罗湛今年三十有二,比宋亭舟还小一岁,他此次上京也不是为了科考,而是为了护送表侄罗应承,也就是昨天的白袍年轻人参加会试。

孟晚撂下笔杆子若有所思,罗湛是真认识他?还是认错人了。

他与罗家能扯得上关系?

当初他是从临安府的一处大户人家被发卖得不假,但十几年过去,他长相气质都有变化,竟然还记得吗?

初至此方世界,他还没来得及的探索一二,便被像畜生一样五花大绑拉出去发卖了,走的是后院拉粪车专用的角门,记忆深刻的便是当初姿态跋扈张扬的少女,据说是“他家”小姐。

那小姐又是谁家的呢?

二月十七——清明,薄云显灰,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青石板上湿漉漉的,四周弥漫着水汽凝结的浅雾。

孟晚打着油纸伞站在贡院外不起眼的角落处,暗红色的褙子衬得他肤色极白,在灰扑扑的天色里似乎在发着亮光。

雪生护在他身边,隔绝了一部分人窥探的目光。

“夫郎,罗家人就在咱们右前方。”雪生低声禀告。

孟晚顺着他的指引漫不经心地望过去,果真见那日曾见过的罗湛与另一名中年男子在外焦急等候,罗应承和当日另一个没开过口的罗家人不见踪影。

“嗯,看见了。”孟晚隔着细密的雨丝观望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笑道:“给他们的大礼准备好了没有?”

雪生回身,见远处的小巷的墙头上,露出蚩羽半截袖子,道:“夫郎放心,蚩羽那头已经找好了人。”

孟晚一脸兴味,“那就好。”

他了却了一桩事,又打量起贡院外等候的人群,大部分都是考生的小厮或书童,也不乏有世家、高官的家眷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焦急探望。

孟晚早已不是当年的其中一员,也窥见其中几辆马车上熟人,旁的不说,他家隔壁的户部尚书蔻汶,庶子便参加了此次会试。

顾家茹娘的表哥、顾大学士的几个学生,都入了贡院。

除此之外,孟晚竟还瞥见了曾在勤王宴席上大闹的沈二夫人,对方没在马车里等候,同孟晚一般撑着伞下来,亲自带着丫鬟小厮站了最前面的位置,眺目相望,姿态急切。

晨辉东起,朝阳第一缕光辉斜照在贡院“天下文明”的牌坊上时,沉重的木门从里往外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所有候在贡院外面的人都精神一振,等待主人或亲人从中出来。

虽然孟晚知道宋亭舟还要被关些日子,还是忍不住从打开的大门里往里瞧,里面尽是疲惫不堪的考生与神情肃穆的官兵,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孟晚难掩失望,收回目光,倒是不经意间在人群中又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他退后两步找了个地势偏高的地方,免得被激动的人群挤到,又能看接下来的好戏。

只见考生们都被放出贡院外之后,贡院大门尚未来得及闭合,便有一队吹拉弹唱的杂戏班子,边吹着横笛边拉着二胡,正堵在其中一条出路处。

他们倒也聪明,知道贡院外不许大声喧哗,找了那么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伴着阴阳怪气的乐曲声,恭贺道:“贺——临安府,罗氏才子、罗应承~十年苦读成就锦绣文章……以世家乃国之基石,织就天下人脉,今科必定高中状元郎——”

不长不短的一段策论被杂戏班子的人唱响,贡院外维持秩序的官兵忙厉声呵斥,杂戏班子却似早有准备,嬉皮笑脸地四散逃开,因为距离太远,抓又抓不回来,只能作罢退回贡院。

原本还在翘首以盼的众人,目光立即在人群中找寻起来,无一不想见一见这位临安罗应承的真容。

刚出贡院的罗应承本就虚弱到难以站立,经此一遭顿时脸色煞白,罗家本就名扬四海,鲜少有人不知,他此番进京得了族老的嘱咐,行事张扬,不惧旁人窥探,所以这届学子中,知晓他模样长相者甚多。

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已经有诸多考生不顾家人寻找,目光先齐聚到他身上了,多数眼神复杂,面露鄙夷。

无他,刚才杂戏班子说的那一小段“世家大族世代经营,才有如今太平盛世,大族乃国之基石,若基石不稳,国何以安?”竟然真是他进京后与人舌辩的那番说辞。

有人巴结附和,更多的人则是看不惯,毕竟寻常举子才是多数。

罗应承惨白着一张脸,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罗湛,只见罗湛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正死死盯着那队杂戏班子离去的方向,仿佛要将他们抓回来生吞活剥一般。

刚出考场就被人如此“恭贺”,这哪里是贺喜,分明是故意将罗应承架在火上烤!

“什么东西这么嚣张,氏族就了不起了?我看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给我大侄儿提鞋都不配。”沈二夫人本就站在最前面,这会儿脖子扬得高高的,抱着胳膊看好戏似的看着罗家人。

她身边的丫鬟忽而抓住她大喊,“二夫人,大公子出来了,我看见大公子了。”

沈二夫人回过神来,忙惊喜道:“哪儿呢?你这妮子光叫唤,人在哪儿呢!”

这件事不过是一件小插曲,接下来众人还是以寻找自家应届的举子为主,纷纷找寻起来,行走间默契地避开了罗家人,仿佛挨他们近了,身上就会沾染些陈腐的浊气一般。

罗家人向来心高气傲,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一个个脸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万分狼狈地遁走,哪里还有之前在空墨书坊时的高谈阔论、不可一世的模样?

孟晚看够了热闹,满意离场,今日考生出了贡院,再过半个多月宋亭舟在贡院内评阅试卷、核名定榜后便能回家了。

贡院外找到自家考生的人们都逐渐离开,宋家的马车也往外行驶,片刻后停在贡院外的街道上,静静等待。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人流越来越少,有一妇人扶着个体弱书生往外走去。

孟晚掀开车帘叫住了人,“春芳嫂子,许久不见。”

那对夫妻,赫然正是与孟晚在昌平府相识的卢春芳和冯进章。

多年未见,两人都稍显老态。卢春芳先是一愣,仔细打量了孟晚一圈后大喜,“晚哥儿!怎么是你啊!我常婶还好吗?我听人说你夫君现在在京城做大官了!”

她语气中满是惊喜,笑起来还和当日一样,热烈又没什么心肺。

冯进章被她扶着本来半死不活的,这会儿又被她一嗓子震的精神了几分,只是比起卢春芳的激动和毫不掩饰的高兴,他就复杂许多。

当日明明他和宋亭舟一同考中秀才,两人文采也相差不多,怎料入了府学后宋亭舟样样出彩,连曾经没有接触过的骑射学起来也有模有样,后来更是一路高中,中了举人又中了进士,官运亨通,改换门庭。

反倒是他,虽然后来考上了举人,但赴京会试几次而不中,这次再来,心中亦是忐忑不安,反观对方,已经做了主考官了。

他心中滋味难明,又酸又涩,卢春芳却在一旁打开了话匣子,对孟晚问这问那的。

孟晚下车和她聊了一会儿才道:“春芳嫂子,冯相公应当也知道我夫君如今在贡院里,这儿会试榜单未出,咱们两家还是要避嫌的,等榜单出来,我叫人去客栈邀你上门坐坐可好?”

卢春芳还是曾经的直爽性子没变,闻言也没觉得孟晚和曾经有哪儿不同了,气质这种话她说不明白,说出来就是又漂亮好看了。

孟晚这么说她也没多心,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

回家后孟晚对常金花说起在贡院外面看到卢春芳夫妻二人的事,惹得常金花感叹不已,“怪不得这两次回去都没看到春芳,原来上京来陪冯相公考试来了。”

她在盛京待不住,说起故人来也是高兴,比起那些弯弯绕绕一肚子心思的贵妇人,自然更喜欢和卢春芳这样的实心眼相处。

孟晚也是心疼常金花寂寞,这才邀卢春芳上门。

“我看春花嫂子虽然穿的没有多富贵,但也都是整整齐齐的,她人心肠好,有什么也都表现在面上,同我说话时欢欢喜喜,想来近些年没有什么糟心事。”卢春芳有儿有女,不仅为卢家开枝散叶,还挣钱供着冯进章读书进取。

冯进章但凡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也不该在发达后一脚将发妻踢开,更别提当初还有张继祖性命断绝,身名俱灭的例子在,冯进章胆子本来就没有多大,吓也吓得他不敢乱搞。

常金花的人脉圈子就这么一点,把卢春芳也看作晚辈,知道她过得不错,便欣慰道:“春芳是个好媳妇儿,她和我说过,冯家公婆和她小叔子弟妹对她都不错,女娘小哥儿嫁人,但凡婆家有人站在自己那头,日子就不会难过。”

“娘说得是。”孟晚从常金花屋里的炕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今早为了跑去贡院使坏,天不亮就起来了,这会儿还没到晌午,人又困了,和常金花说了会儿话,又跑回正院补眠。

——

贡院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忙前忙后,此时弥封官还未将所有试卷上的考生姓名、籍贯、功名等信息处遮盖糊死,主考们端坐一旁,正在议论金科热门人选。

居于上首冉大人身边的宋亭舟突然发问:“方才贡院外因何喧哗?”

一名总旗忙上前回话,“禀大人,是有杂耍的作怪,恭贺临安罗氏学子高中……”

他将贡院外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回禀出来,没有发现提到临安罗氏的时候,宋亭舟指尖几不可察地在案几边缘顿了一下,他面上依旧是惯常的沉静,目光落在密密麻麻叠落在一起的试卷上,似乎在思索什么。

“临安,罗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