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长春宫的琉璃瓦檐，东侧暖阁的雕花拔步床帐便被乳母杨氏轻轻掀开。
帐内，六个月大的小莫离已醒透，攥着绣枕边角蹬着小胖腿，圆溜溜的眼睛映着帐幔缠枝莲纹，嘴里“呀、呀”吐着软音。
他玩了片刻，便将胖乎乎的右手食指塞进嘴里，小口小口吸吮着，腮帮子微微鼓着，模样憨态可掬。
“小殿下醒了！”杨氏笑容满脸地将小家伙抱起身，一边给他穿外裳，一边瞧着他吸吮手指的模样，轻声笑道：“小主子是不是饿了？不急，一会儿嬷嬷就给您喂奶，先把衣裳穿好，可别着凉了。”
小宫女送来漱口的温水和棉布，杨氏净了手，先轻轻把小莫离嘴里的手指挪开，拿起棉布包在手指上，沾了温水，给小莫离擦他那冒出小尖尖的乳牙。
被摸乳牙的小莫离，先是微微皱了皱小眉头，像是对口腔里的触感有些好奇，随即又咧开小嘴，伸出小胖手去抓杨氏的手腕，小脑袋还轻轻蹭了蹭杨氏的掌心，模样又乖又娇。
“小殿下真乖。”杨氏边给他擦乳牙边柔声哄着：“我们把牙牙擦干净，待会儿好喝奶奶哟。”
擦完乳牙，又用温水给小莫离漱了漱口，才抱着他坐到窗边铺着软垫的椅子上，解开衣襟喂奶。
小莫离一闻到熟悉的气息，立刻伸着小脑袋往杨氏怀里凑，小嘴准确找到奶源，大口吞咽起来，偶尔抬眼瞧一下杨氏，又很快专注地含着奶，小胖手还轻轻抓着杨氏的衣襟，模样格外依赖。
待小莫离喝饱，满足地松开嘴，还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杨氏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又用棉帕擦了擦他的嘴角，才收拾好衣襟，抱着他往庭院去散步。
晨光里的庭院浸着草木清芬，海棠花瓣落在青石小径上，迎春花枝垂在廊下，嫩黄的花苞缀满枝头。
杨氏抱着小莫离慢慢走，先在风铃架前停住，指给他看：“小主子瞧，风一吹铃儿就响呢。”
小莫离伸手去够，风铃“叮铃”轻响，惹得他晃着小胖手笑个不停。
接着又转到花圃边，杨氏摘下一朵带着晨露的茉莉花，放到他鼻尖处，“小殿下闻一闻，好香的花花哟。”
小莫离伸出小胖手，动作利落的一把抢过花，就往嘴里塞。
“小主子，这不能吃。”杨氏赶紧抓住他的小胖手，“好啦，我们不看花花，我们去看鱼儿好不好？”
杨氏抱着他，走走停停，看了池中的鱼，看了太平缸里的碗莲，不知不觉便走了一炷香时辰。
杨氏见日头渐高，晨光也添了几分暖意，“好了，小主子，我们回去洗澡澡了。”
沐浴是小莫离最喜欢的事情，虽然天气渐热，他的衣裳穿得薄了，但他仍觉得束缚，还是光光的，在水里，最舒畅。
铜盆里的水温得正好，不凉不烫，杨氏和陈育琳小心托着小莫离放进水里，用软布蘸着水轻轻擦拭他的胳膊与小腿。
小家伙一进盆，就拍着水玩，溅得水花四溢，被杨氏和陈育琳小心托着的小身子在水里舒展开，小胖手拍一下水面，就仰头发出一声软糯的“呀”，脚丫子还在水里胡乱蹬着，溅得两人的衣襟都沾了湿。他却浑然不觉，反而眯起圆眼，把刚抓到手里的小布帕往水里摁，摁出一串小水泡，便咯咯地笑起来，腮帮子鼓成了小汤圆，连带着脖颈处的软肉都跟着一颤一颤的，可爱得紧。
洗好澡换了身干爽的月白小衣，杨氏正用软布为他擦头发，殿外传来轻脚步声，谢知意用过早膳过来了。
“今日莫离倒起得早。”谢知意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晨间的清爽气息，目光落在小莫离身上时，满是柔和。
小莫离一眼瞧见她，更欢喜了，立刻伸着胳膊要抱，嘴里“呀、呀”唤着。
“别急别急，等你穿好衣裳，母妃就抱你。”谢知意笑着道。
等杨氏给小莫离穿戴整齐，谢知意把人接过去，走到里间，把小家伙放在地上，她坐在矮墩上，拿着小兔子玩偶，逗他，“乖崽，爬到母妃这儿来。”
小莫离盯着谢知意手里的小兔子玩偶，圆溜溜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他趴在绵软的地毯上，先试探着抬了抬小胖手，又蹬了蹬藕节似的小腿，这才吭哧吭哧地往前爬。
爬两步便晃着小脑袋停下来，仰头冲谢知意“呀、呀”唤两声，模样娇憨又讨喜。
“来呀，儿子，快来。”谢知意拽着兔子的长耳朵，轻轻晃了晃，让玩偶在眼前晃出小巧的弧度，指尖还故意蹭了蹭小莫离的鼻尖，“抓到就给你玩哟。”
小莫离被逗得咯咯直笑，小胳膊更使劲地往前扒拉，地毯绒面软厚，他爬得小肚皮都贴在了上面，藕节似的小腿在后面蹬着，偶尔还会因为用力过猛晃悠一下，却依旧吭哧吭哧地朝着谢知意的方向挪，嘴里还不停“呀呀”应和，像是在应承母妃的话。
母子俩正玩得开心呢，寒露进来道：“娘娘，张掌事来了。”
谢知意唤杨氏进来照顾小莫离，她出去见张掌事。
张掌事等她落座，上前行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免礼。”谢知意抬手虚扶，“可是陆良人定下接生嬷嬷了？”
张掌事答道：“回娘娘，奴婢先前将名单呈给陆良人看，陆良人选定了赵婆婆和李婆婆，原因是，赵婆婆经太医诊脉，确认气血充足、身子无碍，可以担接生一事，而且赵婆婆给容嫔接生两次，都十分顺利，母女平安，两位公主都顺利长大成人。”
顿了顿，张掌事补充道：“陆良人选李婆婆，是她给娘娘您接生的，亦十分顺利。陆良人选定人选后，特意让奴婢向娘娘回禀其考量。”
谢知意眸中闪过一丝玩味，陆良人定的这两人，还挺有意思的。
后宫嫔妃都想生儿子，接生嬷嬷也喜欢让接生过儿子的人来接生，陆良人却反其道而行，这是在向她表明，想生女儿吗？
选给她接生的接生婆，是在向她暗暗表投靠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