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环视众人。
“等一切都安定了,看她自己愿不愿意。她的选择,只能由她自己做。”
隳鸢听见“别提结契”,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那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还剩下的时间,又少了一分。
等她身上的魅术彻底退去,神志恢复清明,她一定会想起解契的事。
到那时,她不再是此刻这个依赖他的池菀。
而他,怕是连站在她身边多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只盼着,她能晚点醒过来。
陆圪忽然开口。
“那要是她自己想结契呢?如果她主动提出来,怎么办?”
颜坞猛地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咬了咬牙,鼻腔里冷哼一声。
“要是她主动说,那就由她。”
陆圪听见这句话,眼里的光瞬间亮了。
池菀喜欢他。
每次失控、每回情动,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
若是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结契,谁能拦?
又有谁会拦?
旋翊没吭声,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池菀身上。
众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便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山洞。
掀开草帘的瞬间,就见池菀在干草堆上翻了个身,身体微微蜷缩。
旋翊几步走过去。
他先将指尖轻轻搭上她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随即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边角,擦去她脸颊的汗水。
然后,小心翼翼地躺到她身侧,伸出双臂,将她缓缓搂进怀里。
颜坞在另一边静静看着。
等旋翊安顿好,他才缓缓在池菀另一侧躺下,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她。
“你的发情期……结束了?”
旋翊轻轻点了下头。
“结束了。药效过了,情绪也稳住了。”
颜坞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伸出手,将池菀从旋翊怀里轻轻抽出来。
然后,他将她挪到自己这边,调整姿势,让她整个身子蜷缩进自己的臂弯里。
颜坞突然很想哭。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长久积压在胸腔里的酸涩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摇。
可此刻,仅仅因为她安稳地躺在怀里,他竟有种想要放声痛哭的冲动。
那会儿,他以为自己撑不过去了,咬着牙硬挺。
只因为,他还没与她结契,还没亲口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
但他始终没有松手,哪怕神识涣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固执地回响。
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就好……
现在,她就在怀里。
他闭上眼睛,终究没有让泪水落下,只是更紧地收紧了手臂。
从今往后,他的命,是她的了。
如果有一天她需要他赴死,他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走向悬崖。
他活着,只为她。
不远处,隳鸢靠着石壁,望着颜坞护着池菀的模样,眼底一片黯然。
他也想像颜坞那样,把她的身体拢进怀里。
可是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资格了。
上次她望向他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那一刻,他明白,有些距离一旦拉开,就再也无法跨越。
错了一次,就把自己推得老远。
一句“后悔”,哪里说得清?
悔的是什么?
是不该放开她的手?
还是,从一开始就该不顾一切地留在她身边?
第二天,池菀迷迷糊糊地醒来。
眨了几下眼,耳边只有山洞内的滴水声。
她一懵,才发觉自己正窝在颜坞怀里。
明明昨晚是抱着旋翊睡的……
怎么一睁眼,换人了?
她下意识抬起手,指尖碰了碰颜坞的脸颊。
皮肤没再像昨天那么冰,反而泛着一点活人的红润。
这细微的变化让她心头一震。
他真的在好转,在康复,在一点点重新活过来。
而这一切,是不是也与她有关?
“醒了?”
颜坞一把攥住她的手。
“多亏有你,我们都活下来了。”
池菀心头一抖,猛地抬头。
“你……你知道我做了啥?”
她心里清楚,昨天自己用灵泉给他们治伤,这么明显的异样,他们肯定早看出来了。
但她仍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们当作不知情,让她继续藏在那个安全的距离之外。
昨晚她翻来覆去地想着各种借口,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可能出现的盘问场面。
就连兽神赐下的神药这种荒诞离奇的瞎话,她都硬着头皮编得有模有样。
可颜坞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拇指蹭了蹭她手背。
“不太清楚。”
他低声说道。
“但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
池菀心里的大石头,就在这一刻,“唰”地一下落了地。
她伸手替他理了一下额前凌乱的碎发。
“待会儿兽王和象族首领肯定要来,咱们得演一出戏。”
她稍稍退开半步,压低声音继续道。
“就说伤还没好透,全靠巫医草药吊着命,勉强撑到现在。每一句话都要谨慎,每一个表情都不能出错……千万别让他们怀疑。”
“嗯,信你。”
颜坞笑着应了。
有他这句话,池菀总算松了口气。
空间和灵泉的事,关乎生死秘密,她还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
她知道,一旦走漏风声,等待她的将不只是怀疑,而是无尽的窥探。
洞外忽然响起耀伊的喊声。
“池菀!你在里面吗?”
池菀立刻绷直了身子,迅速调整呼吸,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神情。
颜坞顺势向后靠向冰冷的石壁。
他故意咳了两声,脸色也随之“唰”地白了几分,嘴唇微微发青。
池菀赶紧扶住他胳膊,张嘴就要应声。
就在这时,旁边的旋翊也醒了过来。
准确地说,是装作刚苏醒的样子。
陆圪干脆直接翻身侧躺,压着左臂便“嘶”了一声,眉头猛地皱成一团。
可他偏偏不睁眼,依旧闭目不动,一副重伤未醒的模样。
司祁靠着墙根坐着,明明早已清醒多时,却硬是把脸色憋得惨白如纸。
隳鸢走到洞口,慢悠悠地拉开那层厚重的兽皮帘子。
“耀伊兽王,您可来了……他们刚才陆续醒了,可身体太虚,气息微弱,我们怕惊扰您,就没敢立刻报信。”
耀伊和洛轩一进门,目光迅速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
眼前的景象令他们齐齐一愣。
原以为昨夜那一战太过惨烈,几个人能熬过去已是万幸,说不定天亮前就得准备后事。
谁能想到,现在走进来一看,一个个不仅活着,还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