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伴随着冬日上午稀薄而清冷的阳光,悄然降临霍格沃茨。圣诞舞会的喧嚣与华丽褪去,城堡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绷感。
兴奋、期待、紧张、不安…各种情绪交织在学生、教授以及来自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客人们之间,因为今天下午,三强争霸赛的第二个项目——黑湖夺宝,即将在那片冰冷、幽深、充满未知的湖面下展开。
对格温尼维尔而言,这个清晨来得格外早。昨晚的激烈对峙、情感的彻底爆发、灵魂契约带来的巨大冲击,以及随后在斯内普地窖中那个疲惫却平静的相拥,让她几乎彻夜未眠。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异常亢奋。那些关于斯内普倒下的、破碎的噩梦片段,与昨晚他亲口承认的、以灵魂为祭的疯狂契约所带来的后怕,如同两只冰冷的手,交替攫住她的心脏,让她无法真正放松下来。
天刚蒙蒙亮,晨曦尚未穿透地窖高处的窄窗,她就已经睁开了眼睛,望着四柱床顶深绿色的帷幔,翡翠绿的眸子在晨光微熹中,清澈得没有丝毫睡意。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幕都清晰得刺痛——他苍白脸上近乎献祭般的决绝,他掌心那枚冰冷沉重的吊坠,他嘶哑的道歉,他崩溃般的哭泣,以及最后,他紧紧拥抱她时,那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度和滚烫的泪水。
(他还活着…他还在这里…) 这个念头反复冲刷着她紧绷的神经,带来一丝虚弱的慰藉,却无法驱散心底深处那如影随形的不安。仿佛只有亲眼看到他,亲手触碰到他,感受到他真实的存在和温度,才能将那份几乎要撕裂她的恐惧和后怕,稍稍压制下去。
于是,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寝室,随手抓起一件厚重的、带着银绿色毛边的墨绿色斗篷披在身上,便赤着脚,踩着冰凉的石阶,快步穿过清晨寂静无人的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朝着那个她如今已无比熟悉的方向走去。
地窖的门, 如同过去无数次一样,在她靠近时无声滑开。空气混合着熟悉的、复杂的魔药气息扑面而来,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因为这里,是斯内普的领域,是他存在的气息,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巨大的工作台边缘散发着一圈朦胧的光晕。斯内普就坐在那圈光晕的边缘,伏在案前,似乎正在阅读或书写着什么。他穿着惯常的、一尘不染的长袍,墨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苍白而轮廓分明的侧脸。晨光还未眷顾此地,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清瘦、孤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定的沉静。
当门被推开的瞬间,他几乎没有任何惊讶。笔尖只是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随即流畅地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母。他没有立刻抬头,只是用眼角余光,扫过了那抹悄然潜入的墨绿色。那颜色,如同夜色中悄然绽放的、带着露珠的墨兰,带着独属于她的、清冷而坚韧的气息,瞬间便填满了这间阴冷空旷的地窖。
他放下羽毛笔,动作平稳而自然,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门口那个身影上。
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站在门口,似乎微微喘息着,银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拂过她白皙的脸颊,衬得那对在昏暗光线中依旧明亮的翡翠绿眸子,此刻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近乎茫然和脆弱的疲惫。她身上那件墨绿色的晨袍有些松散,显然是匆忙套上的,甚至能看见里面同色系的、边缘绣着精致银线的丝质睡裙裙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从容、狡黠或冷静的姿态走进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直直地、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急切,望向坐在阴影中的他。
四目相对。一瞬间的静默。
然后,斯内普脸上那惯有的、冰冷的、如同石雕面具般毫无表情的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软化下来。不是那种刻意挤出的、带着虚伪的温和,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从深处涌上来的、如同冰雪消融、晨曦微露般的自然变化。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真实的弧度,驱散了眉宇间的疲惫与凝重,让那张常年笼罩在阴影中的脸庞,在摇曳的火光下,竟显出一种难得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清浅笑意。
他没有说话,没有询问,没有做出任何惊讶或被打扰的姿态。他只是沉默地、但无比自然地,从宽大的扶手椅中站起身来。那身黑色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无声地划出一个利落的弧线。他绕过堆满杂物的办公桌,步伐平稳而坚定,径直走向她。
在她面前站定,他微微低下头,黑眸深深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目光柔和得仿佛能融化最坚硬的寒冰。然后,他伸出苍白而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近乎于某种本能的姿态,精准地、牢牢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微微有些冰凉的手。
十指相扣。
他的掌心微凉,带着一丝夜未眠留下的寒意,但指尖的力道却异常坚定,不容置疑。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深刻的占有,一种早已深入骨髓的习惯——仿佛从他们第一次心意相通、第一次打破隔阂的那一刻起,这就成了他与生俱来的、不可剥夺的权利。他归属于她,她亦归属于他。无需言语,无需确认,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足以说明一切。
格温尼维尔紧紧地、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指骨的坚硬、皮肤的微凉,以及掌心那熟悉的、带着薄茧的触感。然后,在下一秒,她松开了另一只握着斗篷边缘的手,任由厚重的斗篷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闷响。她赤着脚,一步上前,将自己整个埋进了他带着淡淡魔药清苦气息的怀抱里,额头抵在他线条冷硬的颈窝,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熟悉的气息。清苦的魔药,陈旧的羊皮纸,以及…在带着他和她气味的香水中沁润的复杂味道。这气息,像是一剂最强效的镇定剂,瞬间穿透了她紧绷的神经,抚平了她心底那些翻腾的惊涛骇浪。她闭上眼,长长的、带着颤抖的睫毛扫过他颈侧微凉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痒意。
斯内普在她扑进怀里的瞬间,他空着的那只手,已经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般,缓缓抬起,轻轻落在了她披散着银黑色长发、微微颤抖的背上。他没有说话,没有问她怎么了,没有试图推开她。他只是沉默地、有些笨拙地、却异常坚定地,用那只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抚着她的背脊。另一只与她十指紧扣的手,也微微收紧,传递着无声的、却坚实的力量。
仿佛觉得这还不够,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她赤足踩在冰冷石地上、微微蜷缩的脚趾。眉峰蹙了一下,指尖在袍袖下极其轻微地一颤。一股温暖而柔和的魔法波动便悄然流淌而出,如同无形的丝线,精准地缠绕上她的双足。下一刻,一双柔软舒适、带着他魔药室特有清苦气息的毛绒拖鞋,便已无声地、服帖地套在了她的脚上,隔绝了地砖的寒意。
格温尼维尔在他怀里安静地待了很久,久到壁炉旁魔法沙漏里的银色流沙无声滑落了一大半。她只是静静地靠着他,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腔的起伏,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仿佛要将这一切都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她开始不自觉地、像一只寻求抚慰的小兽般,用额头、用鼻尖,轻轻地、一下下地蹭着他线条优美的颈窝。那动作充满了依赖,也带着一丝失而复得般的惶然。
斯内普被她蹭得颈窝发痒,心尖更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带来一阵阵陌生的、却令他无比贪恋的酥麻与悸动。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只轻拍着她后背的手停了下来,转而轻轻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更紧地、更完全地拥入怀中。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闻着她发间清冷的香气,终于,用他那特有的、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打破了这片令人心安的宁静:
“嗯?” 他轻轻哼出一个上扬的、带着慵懒鼻音的音节,一种近乎宠溺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笑意的柔软,“…我的首席大人,一大清早闯进地窖,话也不说,就这么抱着我不放,还…蹭来蹭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又似乎是在享受这片刻的亲昵,然后,才用一种刻意放慢的、带着某种微妙调侃的语调,继续道:
“…你想我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刚起而带着一丝晨起的沙哑,但在这寂静的地窖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勾人的磁性。尤其是最后那四个字,被他用这样低沉、缓慢、带着一丝戏谑却又无比认真的语调说出来,仿佛带着细小的电流,轻轻搔刮过格温尼维尔的耳膜,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了一下。
格温尼维尔埋在他颈窝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张口,在他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带着湿润痕迹的牙印,更像是某种标记或撒娇。
“少自作多情,西弗勒斯。” 她声音闷闷地从他颈间传来,带着刚睡醒(或者说根本没睡好)的鼻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我只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过来…检查一下,看看某个不让人省心的、总是喜欢自作主张的魔药大师,是不是还完好无损地待在他的地窖里熬他的魔药,而不是又跑去做什么…蠢事。”
她的话语依旧带着她特有的、略带尖锐的傲娇,但其中的关切和后怕,却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精准地击中了斯内普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斯内普的唇角,在她“咬”上来的瞬间,向上弯了一下,他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
“检查结果如何,首席大人?” 他顺着她的话,继续用那种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问道,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抚上她柔顺的、带着冷香的银黑色长发,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缓缓摩挲,“是否…符合您的要求?需不需要…再深入检查一下?”
最后一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靠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着一种近乎暧昧的暗示。这与他平日阴郁刻板的形象大相径庭,却该死的…撩人。
格温尼维尔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随即,一阵更明显的颤栗顺着脊椎蔓延开。她猛地抬起头,翡翠绿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水汽和未散的羞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在对上他近在咫尺的、那双深邃如夜的黑眸时,那里面清晰的、毫不掩饰的温柔、宠溺,带着戏谑的轻松,让她所有伪装出来的恼怒瞬间溃不成军。
“你…”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最终,她只是又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早已没有了真正的怒意,只剩下被看穿心思的窘迫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甜蜜的羞赧。她重新将脸埋回他颈窝,这次不再蹭动,只是静静地靠着,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撒娇的意味:
“勉强合格吧。不过…有待持续观察。在我宣布你完全‘安全’之前,你最好…给我乖乖待着,哪里都不准去,什么危险的事都不准做。明白吗?”
“遵命,首席大人。” 斯内普从善如流地应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他没有再“挑衅”,只是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感受着怀中的温暖和真实,心中那片常年冰封的荒原,仿佛被这晨曦中的温情彻底融化,开出了细小的、柔软的花。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享受着这暴风雨后难得的、宁静而温暖的清晨时光。地窖里很安静,只有远处壁炉里魔法火焰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两人交织的、平缓的呼吸声。
格温尼维尔将脸更深地埋进斯内普的颈窝,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安神药。昨夜那些破碎的、充满冰冷湖水与绝望色彩的噩梦碎片,那些盘踞在心头的、对失去的恐惧,似乎都在这坚实的怀抱和熟悉的体温中,悄然溶解、退散。但某种近乎娇嗔的、带着点委屈的、属于恋人之间的撒娇和依赖,却如同晨露般,悄然滋生、漫溢出来。
“…都怪你。……要不是你那该死的、莫名其妙的、用灵魂玩火的主意,我怎么会一整晚都做噩梦?梦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斯内普那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骨血中的力道,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她噩梦的阴影,抹去他带给她的不安。
他知道,她的抱怨并非真的指责,只是一种…寻求安慰和确认的、孩子气的撒娇。但这份带着娇嗔的指控,却比任何冰冷的控诉都更让他心头发紧,愧疚与怜惜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紧紧包裹。
“嗯…”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浓重鼻音的、近乎叹息的回应,那声音沙哑而磁性,带着一种晨间初醒般的慵懒和…某种奇异的纵容。他没有辩解,没有否认,只是坦然地、甚至带着一丝“认罪伏法”的意味,承认了这份“罪过”。
然后,他得寸进尺地,微微低下头,用自己冰凉的、带着一丝夜间水汽的鼻尖,极其温柔地、带着些许试探和安抚意味地,轻轻蹭了蹭她柔软而敏感的耳垂。
“…怪我,” 他重复道,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磁性,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耳廓最敏感的弧线,激起她更明显的战栗,“我给…首席大人…赔罪,好么?”
最后几个字,被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用一种极其缓慢的、带着气声的方式说出来,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钩子,轻轻搔刮着她敏感的耳膜,钻进她的心里。
格温尼维尔的耳根瞬间蔓延开一片滚烫的红晕,一直烧到脸颊。他这种…近乎犯规的、刻意压低声音的、带着讨好和诱哄意味的语调,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杀伤力。
“你少来!”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想躲开他那磨人又滚烫的呼吸,但环在他腰上的手反而更紧了些,“…别以为…用这种语气,就能糊弄过去!”
斯内普似乎对她这“口是心非”的反应很是受用,胸腔里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那笑声震得她紧贴在他胸前的脸颊微微发麻。他没有再“得寸进尺”,只是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动作珍重而温柔。
“好,不糊弄。” 他低声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那份纵容和宠溺的底色丝毫未减,“那…我的首席大人想要什么赔罪?一杯能让你忘记噩梦的特制安神剂?一份保证能让你在比赛前恢复最佳状态的提神药剂?还是…”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戏谑的笑意,“…一整个上午的、无条件的魔药大师陪护服务?外加…随时听从调遣?”
他列举的每一项,都精准地戳中了她此刻的需要,尤其是最后一项,那“无条件陪护”、“随时听从调遣”的承诺,几乎是将他所有的原则和底线,都毫无保留地摆在了她面前,任她予取予求。
“贪心。” 她在他怀里小声嘟囔,声音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脸颊在他衣襟上蹭了蹭,“我都要。安神剂要甜的,提神药不能苦,陪护服务要24小时全天候,听调遣…看你表现。” 她说着,仰起脸,翡翠绿的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里面倒映着他带着纵容笑意的脸,带着一丝狡黠的光芒,“先欠着,等比赛结束了,我慢慢…跟你算。”
“好,都依你。” 斯内普从善如流地应下,黑眸中盈满了温柔的光,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羽毛般轻柔的一吻,仿佛在盖章确认,“欠着,等比赛结束,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
“这还差不多。” 格温尼维尔终于满意了,重新将脸埋回他颈窝,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咕哝声。
“罪也认了,罚也罚了,那我们讲讲别的,”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沉静的、属于年长者的关切。他微微侧头,用下颌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亲昵,然后,他垂眸,目光落在穿着他拖鞋的脚,眉头微蹙,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混合了责备与心疼的、属于“教授”的严肃,“比如,为什么…不穿鞋就跑过来了?嗯?”
格温尼维尔身体一僵,原本慵懒地蹭着他颈窝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 她语塞,一时想不到合理的解释,总不能说“因为做噩梦了,想你想得不得了,所以光着脚就跑来了”吧?这也…太丢脸了。
“地窖的地面,常年阴冷潮湿,而且,昨晚似乎有家养小精灵用冷水清洗过走廊,残留的水汽没有完全干透。光脚踩上来,寒气会从脚底侵入,很容易着凉。如果…不小心踩到什么碎屑,或者…昨晚那些捣蛋鬼们可能遗落的恶作剧产品残渣,后果更不堪设想。”
“…我错了,下次不会了…”格温尼维尔这么久来头一遭认错,有些不好意思。
斯内普叹了口气,顺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格温尼维尔眼里写满了错愕和一丝…窘迫。她不是没被他抱过,但像这样,在争执后的清晨,在空旷的地窖里,因为“没穿鞋”这种小事而被“惩罚”性地抱起来…还是头一遭。
“西弗勒斯!” 她有些羞恼地抗议,双脚在空中徒劳地蹬了蹬,踢掉了那双过于宽大的拖鞋,发出“啪嗒”两声轻响。
“我抱你过去。” 斯内普抱着她,步伐平稳地走向壁炉旁那张宽大、陈旧、但铺着厚实柔软垫子的扶手椅。
走到椅边,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进去,“在这里等着。不许乱动。”
说完,他转身走向一旁堆放着杂物的矮柜,从里面翻找着什么。
格温尼维尔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很快,斯内普拿着一个不大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铜制脚炉走了回来。脚炉里已经放好了烧得正旺的、散发着松木清香的炭块,上面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银白色的、像是某种魔法粉末的东西,使得炉火温暖而不灼人,散发出一种令人舒适的热度。他单膝跪地——这个动作让他和格温尼维尔都微微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将温热的脚炉轻轻放在她的脚下。
“把脚放上来,暖和一下。” 他简短地命令道,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格温尼维尔顺从地将脚轻轻放在了温暖的脚炉边缘。温热的触感瞬间从脚底蔓延开来,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舒服得她几乎想要喟叹出声。
斯内普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伸出手,掌心向上,递到她面前。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带着常年处理魔药材料留下的、薄而硬的茧。在他掌心,躺着一小管透明的、散发着淡淡暖意的、橙黄色膏体。
“这是什么?” 格温尼维尔挑眉。
“自制的暖足膏,加了姜根、肉桂和火蜥蜴血的提取物,能促进血液循环,驱寒。自己涂,还是我帮你?”
“我…我自己来!” 格温尼维尔几乎是抢也似地拿过了那管膏体,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让他帮忙涂脚…这个画面太具有冲击力,她暂时还没有心理准备接受。
斯内普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坚持。他站起身,走到壁炉旁,拿起火钳,拨弄了一下炉火,让火焰燃得更旺些,然后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条厚实柔软的羊毛毯,走回来,不由分说地盖在了她的腿上,将她从腰到脚裹了个严实。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扶手椅对面的矮凳上坐下,盯着她。
格温尼维尔边涂边打趣,“什么时候,我们尊贵的、眼里只有那些能炸平半个教室的危险魔药和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毒剂的斯内普大教授,居然也有闲情逸致,研究起这种…‘暖脚’的、听起来就没什么‘大用’的膏体了?”
她那带着笑意的、如同羽毛搔刮心尖的调侃,精准地戳中了他某个…他自己都未曾仔细思量过的、隐秘的角落。制作这种“小玩意儿”,确实不符合他一贯追求的“高效”、“强力”、“具有颠覆性”的魔药哲学。这更像是一种…琐碎的、充满烟火气的行为。
红晕悄然爬上了他苍白的耳廓。他抿了抿薄唇,移开目光,不再与她带着笑意的绿眸对视,转而盯着壁炉中跳跃的火焰,声音低沉平板,带着他惯有的、那种仿佛在陈述某种客观事实的腔调,试图掩饰那一闪而过的尴尬:
“…魔药学的范畴很广,莱斯特兰奇小姐。并非所有药剂都必须以‘炸平教室’或‘让人生不如死’为目的。一些…辅助性的、改善生活品质的…基础药剂,同样值得研究。比如,保暖、驱寒、促进局部血液循环…这对于长期处于阴冷、潮湿环境的工作者,或者…某些体质偏寒、又不注意自我保护的人而言,” 他说到这里,目光意有所指地、飞快地扫了一眼她裹在毯子下的脚,“…并非全无用处。”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解释还不够有说服力,又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强行挽尊的生硬:“况且,魔药的炼制,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精密的过程。即便是最基础的药剂,也能锻炼对火候、材料配比、魔力注入精准度的掌控。这瓶暖足膏…用了七种不同的暖性草药萃取液,需要分三次、在不同温度下加入基底,并且要控制好‘火蜥蜴血’的活性,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而不产生灼热感…其炼制难度,并不亚于某些…中高阶的解毒剂。”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这副明明耳根都红了、却还要强装镇定、试图用学术理论来掩盖“关心”本质的别扭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故意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道“哦~ 原来如此。是为了‘锻炼魔药炼制精度’和‘改善霍格沃茨地窖工作环境’啊…真是…用心良苦呢,教授。” 她故意在“用心良苦”四个字上加了重音,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您这项…‘严谨魔药实践’的…第一位‘体验者’呢?”
斯内普的耳廓更红了。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崩塌的声音。他猛地转过头,黑眸中带着一丝被戳穿心思的恼羞成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狼狈的柔软,瞪着她:“格温尼维尔!”
“嗯?我在呢。” 格温尼维尔从善如流地应道,脸上那狡黠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她甚至故意晃了晃脚,“效果确实不错,暖暖的,很舒服。就是…味道有点冲,姜和肉桂味太浓了,下次可以考虑加点…嗯…薰衣草或者柠檬草?或许会更…‘宜人’一点?”
斯内普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仿佛抓住了他什么把柄的模样,气得几乎要咬碎后槽牙,但心底深处,却又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奇异的、带着甜意的暖流。这种被她“戏弄”、被她“挑剔”,却又被她全然信赖和接受的感觉,陌生而…令人沉迷。
“视情况而定。” 他从紧抿的唇缝间,挤出几个干巴巴的音节,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被极力压抑的别扭。
“嗯?” 格温尼维尔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故意凑近了一些,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到他的侧脸,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懒洋洋的鼻音,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最敏感的神经,“什么视情况而定?加薰衣草还是柠檬草?还是…下次不给我用了?”
斯内普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感觉那被她气息拂过的皮肤,似乎都要烧起来了。他猛地转回头。
“…要是某位小姐,不再总是以…‘逗弄’她…可怜的、年长的、需要保持威严的教授为乐,或者…能保证乖乖按时吃饭,不熬夜,好好照顾自己,多吃一点…而不是像只挑食的、瘦巴巴的猫,不把自己置于任何不必要的、会着凉的风险之中…” 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那双裹在毯子里的脚,和她还有些苍白的脸颊,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柔软,“…那么,我…或许可以考虑,在下次调整配方时,加入…适量的、你认为更‘宜人’的…辅助性香料。”
“噢~原来西弗勒斯担心我不好好吃饭、熬夜、照顾不好自己呀?那…是不是以后,我的一日三餐、作息时间,都要向您…报备呀?‘可怜的、年长的、需要保持威严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
她学着他的腔调,将那几个词咬得特别重,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斯内普被她这番“解读”和刻意模仿噎得说不出话,耳根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颈侧。
“至于吃饭、睡觉、长肉…” 格温尼维尔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细微的躲避动作,心中那点小小的恶作剧因子瞬间膨胀。她故意顿了顿,微微直起身,她挺了挺胸脯——(实验的后遗症让她的身体加速到18岁),本就玲珑有致的曲线因为这个刻意的动作,更加清晰地凸显出来,好身材几乎是一览无余。
“西弗勒斯,你刚才说的…‘长肉’,是认真的吗?您这是在…嫌弃我身材不好吗?嗯?”
最后一个“嗯”字,被她用鼻音发出来,带着一种慵懒的、上挑的、近乎撒娇的钩子,仿佛带着小倒刺,轻轻刮过耳膜,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酥麻。
空气瞬间凝滞了。
斯内普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彻底僵直,仿佛中了最高深的全身束缚咒。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轰”的一声,集中涌向了头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冷静、理智、逻辑,都在她那句带着钩子、充满暗示的、意有所指的质问,和她那个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展露身体曲线的动作中,轰然倒塌,化为齑粉。
他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不受控制地,被她刻意挺起的胸口攫取,停留了不到半秒,又像被火焰烫到一般,猛地移开,死死地盯着壁炉里跳跃的火焰,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能解开古代魔文的绝世秘密。
“我…我没有…”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仿佛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和…慌乱。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直白、如此…大胆、如此…不知羞耻(对他而言)的、近乎挑逗的对话和姿态。这完全超出了他过去三十年贫瘠人生中,所有关于“男女相处”的认知和经验范畴,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让他引以为傲的、足以逼疯最蠢笨学生的毒舌和嘲讽,在此刻全都哑了火,大脑里只剩下嗡嗡作响的空白和一阵阵的热浪冲击。
“没有什么?没有…嫌弃我‘瘦巴巴的、像只挑食的猫’?嗯?” 她将他之前用来形容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带着促狭的笑意,又扔了回来。
“还是说…”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教授您其实…觉得我现在…嗯…刚刚好?或者…还不够?”
“格温尼维尔!” 斯内普几乎是低吼出声,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她,阻止她再说出、做出任何让他理智彻底崩盘的话和动作,但手伸到一半,又僵在了半空,仿佛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是捂住她的嘴,还是将她推开,最终,他只是握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
“嗯?我在呢,教授。” 格温尼维尔从善如流地应道,语气无辜极了,仿佛刚才那个语出惊人、动作撩拨的人根本不是她。她甚至眨了眨那双过分清澈的绿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扑闪,“您叫我有什么事吗?是想好…要给我加什么‘香料’了吗?还是…想好了要我‘报备’的具体项目清单?”
她歪着头,一脸纯良无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最平常不过的师生对话,而非一场近乎“调戏”的、单方面的、压倒性的、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进攻”。
斯内普看着她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只觉一股血气再次上涌,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斥责?她一副无辜表情。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用魔药威胁?他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晕倒”给他看。沉默?似乎…正中她下怀,让她可以继续“为所欲为”。
最终,他只能再次别开脸,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鼻音和挫败感的声音,干巴巴地、毫无威慑力地、近乎自暴自弃地低吼道:
“…闭嘴!坐好!把毯子裹紧!”
这三个短促的命令,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他最后的、摇摇欲坠的防线,是他试图夺回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属于“教授”的、摇摇欲坠的尊严的、徒劳无功的挣扎。
“噗嗤——” 格温尼维尔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像一串银铃在寂静的地窖里滚动,带着毫不掩饰的、恶作剧得逞后的、餍足般的欢快。她笑得肩膀微微耸动。
于是,她终于乖乖地、顺从地、裹紧了身上那条厚实的羊毛毯,将自己重新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只露出一张精致小脸的“茧”,然后,在扶手椅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了进去,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带着未散尽笑意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我听话了,你看,我多乖。”
斯内普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他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脸上、耳根、脖颈上那滚烫的、几乎要烧起来的温度。该死,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魁地奇比赛、还输得一塌糊涂的找球手,浑身发热,心跳过速,大脑缺氧。
他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她,走到书桌前,假装整理那堆本就整齐的羊皮纸和书籍,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手指甚至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装着某种蓝色药液的小水晶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当心点,教授。” 身后传来她带着笑意的、轻柔的提醒,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刚才恶作剧后的愉悦,“那可是…‘可怜的、年长的、需要保持威严的’魔药大师的手,要是被药水溅到,留下疤痕,多不好看呀。”
“……”
斯内普整理书页的手猛地一顿,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的冲动,用尽毕生最大的自制力,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虽然耳根依旧红得滴血),继续着手上那毫无意义的、重复的整理动作。
地窖里再次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带着甜腻焦灼气息的沉默。壁炉的火光依旧跳跃,发出噼啪的声响。格温尼维尔裹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像只偷到腥的、心满意足的猫,慵懒地、饶有兴味地欣赏着斯内普那略显僵硬的背影。而斯内普,则背对着她,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仿佛在抵御某种看不见的、甜蜜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攻击。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格温尼维尔几乎要以为他要变成一尊石像了,斯内普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依旧有些干涩,但至少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图挽回局面的、强装镇定。
“…关于安神魔药的改良,” 他背对着她,清了清嗓子,用谈论学术问题般的、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试图将话题拉回“安全”的轨道,“加入薰衣草和柠檬草,确实有稳定情绪、舒缓神经的作用,但过量会中和主药效,需要精确控制比例。另外,甘菊和缬草根的组合,或许能增强深度睡眠的诱导性,但缬草根的副作用,是可能导致部分服用者…清晨醒来时,出现轻微的、短暂的眩晕和…情绪低落。需要进一步调整配比,或者…寻找替代性辅料。”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仿佛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补充道:“至于…你提到的,‘下次不给我用’的可能性…鉴于某些人…不稳定的作息习惯,和…对自身健康状况显而易见的漠视态度,我认为,定期、定量服用改良后的安神魔药,是必要的…健康管理措施。这并非…惩罚,而是…预防性治疗。”
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公事公办,但说到最后几个词时,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和其中暗藏的、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意味,还是泄露了他并未完全从刚才的窘迫中恢复过来。
格温尼维尔在毯子下,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强忍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同样“正经”:“哦?预防性治疗?那…请问斯内普教授,这个‘定期、定量’,具体是多久一次,一次多少剂量呢?有没有…疗程规定?需不需要…‘遵医嘱’?”
她故意咬重了“遵医嘱”三个字,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斯内普没料到她会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还问得如此…“专业”。他沉默了两秒,才用那副“教授”的口吻,硬邦邦地回答:“…视情况而定。初步建议,每晚睡前,五滴,兑温水服用。持续…一周。一周后,根据效果…再行调整。至于‘医嘱’…”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最终还是用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语气,快速说道,“…在服用期间,需严格遵守作息时间,保证充足睡眠,饮食规律,避免…情绪剧烈波动。以及…远离任何可能导致…睡眠质量下降的…刺激性…活动或…因素。”
她眼中笑意更深,故意追问:“刺激性活动?比如…什么呢?熬夜看书?还是…和某人…吵架?”
“格温尼维尔!” 斯内普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转过身,黑眸中翻涌着羞恼、窘迫,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无奈。他看着窝在椅子里,只露出一双狡黠绿眼睛、正无辜地看着他的“罪魁祸首”,感觉自己这辈子积累的所有冷静、刻薄、毒舌,在她面前都成了毫无用武之地的废品。他像是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退无可退。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 格温尼维尔见好就收,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我饿了,西弗勒斯。”
“马上。” 斯内普低声应道,抽出魔杖,对着空气轻轻一挥,无声地念了一句什么。
几乎是在他魔杖尖光芒消失的瞬间,地窖角落里那张堆满了杂物的、平时充当工作台的长桌上,凭空出现了一套精致的银质餐具,上面摆放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食物——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旁边放着盛满果酱和黄油的银碟;煎得恰到好处、边缘焦脆的培根和香肠,滋滋冒着油光;还有几个淋着蜂蜜糖浆的松饼,以及一大杯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奶香和蜂蜜甜味的牛奶。甚至还有一小碟新鲜切好的水果。
格温尼维尔几步走到长桌旁,“家养小精灵的效率…真高。而且,看起来不错。”
“坐下吃吧。” 斯内普走到她身边,为她拉开一张椅子。
格温尼维尔没有客气,坐了下来。斯内普也在她对面坐下,但他面前只有一杯冒着热气的、颜色深黑的、不加任何糖和奶的咖啡。他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看着她拿起刀叉,开始享用早餐。她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但速度不慢,显然是真的饿了。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满足的慵懒模样,享用着简单的食物,斯内普心中那片常年冰封的荒原,仿佛有暖流缓缓淌过,冰层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萌芽、生长。
“你不吃吗?” 格温尼维尔切下一小块沾满果酱的吐司,送入口中,抬头看向斯内普,发现他只是喝着咖啡,面前空无一物。
“我不饿。” 斯内普简短地回答,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她。他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这让他感觉…很真实,很…温暖。
“不行。” 格温尼维尔却皱了皱眉,放下刀叉,翡翠绿的眸子不赞同地看着他,“你昨晚肯定也没怎么休息。空腹喝黑咖啡对胃不好。至少…吃个煎蛋?” 她说着,不由分说地用叉子叉起自己盘子里那枚煎得金黄的、单面太阳蛋,递到他面前,用眼神示意他“必须吃”。
斯内普看着眼前那枚颤巍巍的、流淌着诱人蛋液的煎蛋,又看看她带着不容置疑神色的脸,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他没有拒绝,只是微微倾身,就着她递过来的叉子,张嘴,将那一小块煎蛋含进了嘴里。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格温尼维尔满意地笑了笑,收回叉子,继续吃自己的早餐,仿佛刚才那个“投喂”的动作再自然不过。斯内普则默默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感受着那陌生的、带着黄油香气和一点点焦香的、温热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很奇怪,他并不觉得反感,反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接下来的时间,在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氛围中度过。格温尼维尔一边享用着早餐,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些琐事——关于昨晚舞会结束后,潘西和达芙妮她们是如何“拷问”她的;关于德拉科那副“我早就知道但我就是不说”的得意表情;关于布斯巴顿女生对克鲁姆的热情;关于哈利和罗恩在舞会上的各种窘态…她的声音轻快,带着一丝晨起的慵懒和满足,仿佛昨夜的风暴从未发生过。
斯内普则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她看向他时,给予一个简短的眼神回应,或者在她说到某处时,嘴角弯一下,表示他在听。他手中的咖啡杯早已见底,但静静地看着她,享受着这难得的、平凡的、甚至有些琐碎的清晨时光。
他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喜欢这地窖里因为她而多出来的、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直到格温尼维尔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满足地放下杯子,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这场温馨的早餐才告一段落。
斯内普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她那件厚重的墨绿色天鹅绒斗篷,为她披上,仔细地系好领口的缎带。他的动作专注而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我送你回公共休息室。” 他低声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带着温柔。
“嗯。” 格温尼维尔没有拒绝,任由他为自己整理好斗篷,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两人并肩走出地窖,沿着寂静的、只有家养小精灵偶尔打扫卫生的走廊,向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关于下午的黑湖项目,邓布利多和我,都做了相应的安排。水下的危险,不仅仅来自于比赛本身设置的障碍,更可能…来自场外。”
他抬起眼,黑眸锐利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小巴蒂·克劳奇,或者说,伪装成穆迪的食死徒,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可能会利用比赛规则,或者在比赛进行中,制造‘意外’。卡卡洛夫…他的状态你也看到了,崩溃边缘,为了自保,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还有魔法部…下水后,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仅仅是水下的魔法生物,更要留意…来自其他勇士,甚至…来自裁判席、观众席的任何异常。”
“我知道,” 她点点头,声音平稳,“水下呼吸的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人鱼的歌声,我有办法抵御。至于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会让他们知道,斯莱特林的首席,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斯内普,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我昨晚,可是从某位‘前食死徒、资深黑魔法防御专家、魔药大师’那里,得到了不少…‘私人建议’和‘特别装备’,不是吗?”
她指的是昨晚舞会前,在地窖里,斯内普塞给她的那些改良版水下呼吸药剂、人鱼歌声干扰器、以及一些针对格林迪洛和水下黑魔法的应急小玩意儿。当然,还有那瓶珍贵的、改良版的福灵剂。
斯内普看着她眼中闪烁的狡黠和自信,心中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他点了点头,从袍子内袋里,拿出那个之前准备好的、装着改良版水下防护药剂的、施加了恒温和防护咒的小皮袋,推到她面前。
“这个,贴身带着。里面是三种药剂。绿色那瓶,是水下呼吸药剂的浓缩版,效果是普通药剂的三倍,但持续时间只有一小时,非紧急情况不要用。蓝色那瓶,是强效保温剂,能让你在水下保持核心体温,避免失温。红色那瓶…” 他停顿了一下,黑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是强效的、短时间水下昏迷药剂。非到万不得已,不要用。但如果…遇到无法摆脱的危险,或者…有人试图对你使用强力的、非比赛允许的攻击性魔法,捏碎它,药剂会瞬间扩散到周围水域,让半径十英尺内的所有生物暂时昏迷,包括你自己。但我会立刻知道,并启动应急方案。”
他解释得极其详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这不仅仅是在交付药剂,更是在交付一种…沉甸甸的信任和托付。他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将她可能遇到的危险,以及他最后的救援希望,都浓缩在了这三瓶小小的药剂里。
格温尼维尔拿起那个小皮袋,入手冰凉,却带着他掌心的余温。她打开袋口,看了一眼里面三支颜色各异、闪烁着微光的水晶小瓶,然后小心地合上袋口,贴身收好,放在与那个装着他改良版福灵剂的、同样施加了保护咒的丝绒小袋一起的位置。
“我记住了。” 她看着他,翡翠绿的眸子清澈而坚定,“绿色应急,蓝色保温,红色…最后的保障。我会小心的,西弗勒斯。我保证。”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感受着彼此手心的温度,和这份暴风雨后、黎明降临前的、短暂而珍贵的宁静。走廊墙壁上的火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无论前方是风是雨,是黑暗还是光明,他们都将携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