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9 章 终极试炼
春雨绵绵,江南的青石板路总是湿漉漉的。
洛城东郊,一座占地极广的宅院拔地而起,朱红大门上的铜钉在雨水中冲刷得锃亮。
门楣之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大匾——“惊雷堂”。
这三个字写得张牙舞爪,笔锋锐利得恨不得戳破看客的眼珠子。
此时正值晌午,惊雷堂前的广场上搭起了三丈高的擂台。
一名身着紫色锦袍、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壮汉正立于台中央。
此人满脸横肉,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瞪得溜圆,手中提着一把重达百斤的紫金锤,每走一步,脚下的台板便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这便是惊雷堂的堂主,雷万天。
“听好了!”雷万天猛地将紫金锤顿在地上,震得前排围观百姓手中的茶碗直晃荡,“自今日起,我惊雷堂便是这洛城第一大帮!
什么青云剑派,什么瀚海刀盟,哪怕是那传闻中的‘震天煞星’穆清风,若是敢来,老子一锤把他砸成肉泥!”
台下一片叫好声,多是惊雷堂自己安排的托儿,也有不少不明真相的江湖闲汉跟着起哄。
人群外围,一家名为“听雨轩”的茶楼二楼。
穆清风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与周围鲜衣怒马的侠客们格格不入。
他面前摆着一碟茴香豆,一壶最便宜的碎茶。
他拈起一颗茴香豆丢进嘴里,细细咀嚼。
对于雷万天的叫嚣,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种刚刚练出点内劲,就以为天下无敌的蠢货,江湖上每年都要死好几茬。
“客官,您的茶点。”店小二提着铜壶过来续水,顺着穆清风的目光看向窗外,“这雷堂主虽然嗓门大了点,但手上功夫确实硬。
前两日,城西快刀门的刘掌门来踢馆,被他一锤子震断了三根肋骨,现在还躺在医馆里哼哼呢。”
穆清风伸手护住茶碗,免得沸水溅出来烫了手,淡淡道:“那是刘掌门刀太轻,人太飘。”
小二愣了一下,没接上话,只当这穷酸客人在说胡话,赔笑一声便退下了。
穆清风从怀里摸出两枚铜板压在桌上,那是茶钱。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还在擂台上唾沫横飞的雷万天。
那胖子正吹嘘到自己要在三日后的五十大寿上,摆下“英雄宴”,若是穆清风敢来,定要让他跪地求饶。
穆清风扯了扯嘴角,将斗笠戴好,压低帽檐,转身下楼。
他不打算应战。
这种毫无油水的比武,赢了没钱拿,输了丢命,只有傻子才干。
但雷万天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指名道姓地踩着他的名字上位。
名字在江湖上也是一种资本,若是任由阿猫阿狗随意践踏,往后谈生意时,价码会被压低的。
必须给点教训,但不能太费力气。
……
三日后,惊雷堂张灯结彩。
雷万天的五十大寿办得极尽奢华。洛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就连官府的捕头也换了便装来讨一杯寿酒。
流水席从正厅摆到了大门口,酒香肉香混着脂粉气,熏得人脑仁疼。
入夜,宾客散尽。
惊雷堂内依旧灯火通明,护院家丁们提着灯笼,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防卫森严。
雷万天喝得酩酊大醉,被两名美妾搀扶着送入后院的主卧。
他一路走一路骂骂咧咧,还在叫嚣着穆清风是个缩头乌龟,连个面都不敢露。
亥时三刻,夜深人静。
一道黑影如同壁虎一般,紧贴着惊雷堂后院的高墙。
穆清风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他没有直接翻墙。
高墙内侧挂着一排细小的铜铃,只要有人落地稍重,或者触碰到墙边的丝线,铃声便会大作。
这种粗浅的防盗手段,在他眼里就像孩童的把戏。
穆清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墙砖之上。
指尖微颤。
一股极高频率的震荡劲力顺着墙砖传导进去,那些连接铜铃的丝线在瞬间被震得松弛、断裂,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纵身一跃,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无声无息地落在院内的草地上。
脚尖触地的瞬间,他的膝盖微弯,肌肉随着地面的反震之力调整,连一根草茎都没有踩断。
避开两队巡逻的护院,穆清风来到了主卧窗外。
屋内的呼噜声震天响,雷万天睡得像头死猪。
窗户是从里面拴住的。穆清风没有撬窗,哪会留下痕迹。
他将手掌贴在窗棂上,掌心内劲吞吐。
“咔。”
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里面的木栓在震动中悄然滑开。
穆清风推开窗户,像一阵风般飘进了屋内。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酒气。雷万天仰面躺在紫檀木的大床上,四肢摊开,那把从不离身的紫金锤就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
穆清风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这个白天还在不可一世的男人。
此时的雷万天,脖颈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只要穆清风愿意,手中的匕首只需轻轻一划,这颗脑袋就会像熟透的西瓜一样滚落下来。
但穆清风没有动杀心。
杀这种人,脏手,还没钱。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极薄的小刀,刀身只有手指长短,寒光凛冽。
穆清风屏住呼吸,两根手指捏住雷万天枕边的一缕头发。
这胖子的头发又粗又硬,若是用剪刀剪,必然会发出“咔嚓”声惊醒对方。
穆清风的手腕极其稳定,小刀贴近发根。
震字诀发动。
刀刃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高频震动起来,如同切豆腐一般,瞬间切断了那缕头发,没有产生任何拉扯感,甚至连发丝断裂的声音都被震动消解于无形。
雷万天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又继续睡去。
穆清风将那缕头发整整齐齐地摆在雷万天的枕头上。
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字条,用那把沉重的紫金锤的一角压住。
做完这一切,他看都没看雷万天一眼,转身原路返回。
窗户重新关好,木栓被震劲挑回原位。除了枕边的头发和字条,屋里没有留下任何外人来过的痕迹。
……
次日清晨,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惊雷堂的宁静。
“啊——!!!”
守在外面的家丁和弟子们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堂主遇刺,纷纷拔刀冲进主卧。
只见雷万天跌坐在床上,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字条,另一只手指着枕边那缕整齐断裂的头发,嘴唇哆嗦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谁……是谁……”
家丁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雷万天猛地看向那把紫金锤。那是他睡觉时必定握在手边的武器,昨夜却被人无声无息地挪动了位置,用来压那张轻飘飘的纸条。
他颤抖着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好自为之】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
但雷万天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昨晚有人站在他床头,拿着刀,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割下了他的头发。
这意味着,那人若是想要他的命,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具无头尸体了。
他引以为傲的武功,在那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惊雷堂那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在那人面前,形同虚设。
“堂主,怎么了?”大弟子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是不是那个穆清风……”
“闭嘴!”雷万天猛地一声暴喝,随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衣衫,“散了……都散了……”
大弟子一愣:“什么散了?”
“惊雷堂……散了!”雷万天眼神空洞,那股不可一世的狂气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把钱分了,大家都走吧。
这江湖……水太深,老子不玩了,老子想回乡下种地……”
消息传出,洛城震动。
那个叫嚣着要挑战天下高手的雷万天,在五十大寿的第二天,突然宣布解散惊雷堂,连夜变卖宅邸,带着家眷灰溜溜地离开了洛城,不知所踪。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有传言说,雷万天走的时候,一直在摸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洛城的一家不起眼的早点铺里。
穆清风坐在角落,点了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又要了两根油条。
他听着邻桌食客唾沫横飞地议论着惊雷堂解散的奇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将油条撕成小段,泡进豆腐脑里,吃得很认真。
真正的强者,不需要站在擂台上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也不需要靠杀人来立威。
有时候,未知的恐惧比死亡更让人绝望。
他喝完最后一口汤,在桌上留下几枚铜板,提起靠在桌腿的黑布包裹,起身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这一单没有赏金,但清静了许多。
这就是他的生意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