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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清风孤影行江湖 > 第340章 不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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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0 章 不信人心

寒来暑往,秋去冬来。

当初洛城惊雷堂一事,早已成了江湖茶馆里说书人嘴边嚼烂了的老黄历。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没完没了,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黑。

一家挂着“悦来客栈”招牌的店面里,昏黄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曳。

窗边的木桌旁,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洗得泛白的青衫,袖口磨出了毛边,鬓角不知何时已染上了几许霜白。

那是岁月和风霜刻下的痕迹,让他那张本就冷峻的脸显得更加沉郁。

他正是穆清风,如今已近而立之年。

坐在他对面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眉如远山,目似秋水,一身淡紫色的劲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段。

她叫柳如烟,是江南名门“烟雨楼”的掌上明珠,使得一手好剑法,在江湖上也有个“烟雨剑仙”的雅号。

“清风,这雨看来今夜是停不了了。”柳如烟提起酒壶,为穆清风斟满一杯温热的花雕,动作轻柔娴熟。

穆清风盯着那杯酒,没有动。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杯沿,指腹在杯口转了半圈,确认杯口无毒粉残留,这才端起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

柳如烟看着他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温婉的笑意:“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我们结伴同行已有三月,若我要害你,早在上回过一线天的时候,割断你的绳索便是。”

穆清风抿了一口酒,辛辣入喉,身子暖了几分。

他放下酒杯,声音沙哑:“绳索我自己查过三遍,断不了。”

柳如烟无奈地摇摇头,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你这个人,就像这块石头,怎么捂都捂不热。

我爹说了,只要你肯点头,烟雨楼副楼主的位置就是你的,往后也不必在这江湖上漂泊,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

穆清风没接话,只是一口一口吃着饭。他吃得很快,却听不到咀嚼声,目光始终游离在客栈的大门和后厨方向。

对于柳如烟的情意,他不瞎,看得到。

这三个月来,她替他挡过暗箭,为他缝补过衣衫,甚至为了迁就他的行程,放弃了原本舒适的马车,陪他骑马露宿荒野。

若是换作旁人,早已软玉温香在怀。

但穆清风习惯了独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变数。

多一份牵挂,拔剑的速度就会慢上一分。

吃罢饭,两人要了两间上房。

入夜,雨势渐大,敲打着瓦片噼啪作响。

穆清风盘膝坐在床上,长剑横于膝头。他没有脱衣,连靴子都没脱。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旦有变,翻身便能杀人或逃命。

隔壁房间的灯火早已熄灭,柳如烟似乎已经睡下。

穆清风闭目养神,呼吸绵长而微弱,几不可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异响,像是夜猫踩过瓦片。

穆清风的眼皮微微一颤,没有睁开。

那声音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走廊。脚步声很轻,若非穆清风内功深厚且刻意警醒,根本听不见。

那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前。

一根极细的竹管捅破了窗户纸,紧接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白烟吹了进来。

迷烟。

穆清风屏住呼吸,内力运转,封闭周身毛孔。

他依旧保持着盘膝的姿势,脑袋却顺势垂下,装作昏睡过去。

门栓被一把薄刃轻轻拨开,发出“咯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进来的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面巾,但那股淡淡的兰花香味,却出卖了来人的身份。

是柳如烟。

穆清风心中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波澜。他早就等着这一刻,或者说,他一直在等待人性露出马脚的那一瞬间。

柳如烟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昏迷”的穆清风,轻轻叹了口气。

她没有拔剑,也没有动手伤人。

她绕过床铺,径直走向放在桌上的那个黑色包裹。

那个包裹,穆清风从不离身,睡觉枕着,吃饭背着。

没人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柳如烟问过几次,都被他冷冷挡了回去。

柳如烟伸出手,手指有些颤抖。她并非贪图财物,烟雨楼富甲一方,她不缺钱。

她只是太好奇了,好奇这个男人的一切,好奇他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竟让他如此防备这个世界,甚至防备对他一往情深的自己。

“只要看一眼……就一眼……”她喃喃自语,手指向包裹上的结扣伸去。

那是穆清风独创的“死结”,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若是不懂解法强行拉扯,里面藏着的微型机关便会弹射出毒针。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包裹粗糙布料的瞬间。

“别动。”

冰冷的声音在雷雨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柳如烟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原本垂着头“昏睡”的穆清风,此刻正抬起头,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吓人,比手中的长剑还要锋利。

“清……清风?”柳如烟慌乱地缩回手,扯下面巾,露出一张苍白惊惶的脸,“你没中毒?”

穆清风缓缓站起身,提起长剑,走到桌边,一把抓起包裹系在背上。

“你用的迷烟是‘醉生梦死’,川蜀唐门的货色,一两千金。”

穆清风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你为了看我的包裹,倒是舍得下本钱。”

“我只是……”柳如烟眼眶一红,急切地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背负着什么!

这一路走来,你哪怕睡觉都皱着眉,我想帮你分担,我想……”

“你想窥探我的底牌。”穆清风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冷得像冰,“你也想知道,我的行囊里除了金银,还有没有那本传说中的秘籍残卷。”

“我没有!”柳如烟泪水夺眶而出,“我是烟雨楼的大小姐,我不稀罕什么秘籍!

我只是在乎你!”

“在乎?”穆清风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在乎到半夜吹迷烟,撬我的门,翻我的包?”

柳如烟语塞,脸上红白交加,羞愧难当。

穆清风不再看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柳如烟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的衣袖。

“铮——”

长剑出鞘半寸,寒光乍现。

柳如烟的手停在半空,不敢再进分毫。

“这一路,你帮我挡过三箭,缝过两件衣裳。”

穆清风头也不回,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反手甩在桌上,“这是五千两,算是两清。”

“穆清风!你把我的感情当买卖吗?”柳如烟歇斯底里地喊道。

穆清风脚步微顿,侧过头,目光如刀:“感情?

那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今日你可以为了好奇翻我的包,明日你若遇险,为了活命,未必不会拿我的人头去换。”

“我不会!”

“你会。”穆清风语气笃定,“因为你是人。

只要是人,就会变。”

说罢,他推开房门,大步走入风雨之中。

楼下马厩,那匹名为“乌云踏雪”的良驹早已老去,如今陪着他的是一匹枣红色的健马,名唤“赤兔”。

穆清风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顺着发梢流进脖颈,带走了一丝温热。

二楼的窗户被推开,柳如烟趴在窗沿上,哭喊着他的名字。

穆清风充耳不闻,双腿一夹马腹,赤兔马嘶鸣一声,冲入茫茫夜色。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人一马。

穆清风伸手摸了摸背后的包裹。那里只有金条、银票、几瓶伤药,还有一把备用的匕首。

那本惹得江湖血雨腥风的秘籍,早在那年破庙的火堆里化为了灰烬。

但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因为解释代表着交流,交流代表着软弱。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硬的面饼,就着雨水咬了一口。

面饼冷硬,有些硌牙,但很实在,吞进肚子里能抗饿。

这就够了。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这世上,红颜会老,人心会变,盟友会叛。唯有背后的剑,只要你不折断它,它就永远锋利;唯有怀里的钱,只要你不花掉它,它就永远忠诚。

孤独?

或许吧。

但他更愿意称之为——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