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左峰和穗禾在雾气弥漫、能量紊乱的山林中穿行,我的神识如同最敏锐的触角,不断探知着周围的空间异常和能量残留,试图找到刘墨缘、阿莫等人的踪迹。那偷袭的天阶刺客虽已伏诛,但此地依旧透着诡异,令人不安。
左峰跟在我身侧,沉默寡言,但眼神中的警惕和偶尔流露出的思索,显示他并非表面那般平静。穗禾则紧紧跟在我另一边,肩头的“小瑰”复眼不断转动,监测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经历了刚才的生死危机,两个孩子之间似乎多了一份无需言说的默契。
就在我们绕过一片被诡异力量腐蚀得千疮百孔的石林时,前方的空间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熟悉的波动——是风雷之力高速穿梭后留下的涟漪。
“是五弟(何源)!”我心头一振,立刻加快速度,朝着波动源头掠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叶片边缘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奇异灌木丛,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处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空地上,一道青色的身影刚刚站稳,正是何源。他脸色略显苍白,气息有些急促,显然刚才的急速赶路消耗不小。然而,更让我心头剧震的是,他并非独自一人。
他的臂弯中,半扶半抱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杨清韵!
此刻的杨清韵,与我记忆中那个温婉灵动、总是带着浅笑的女子判若两人。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长发有些凌乱,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焦距,仿佛灵魂早已离体,只剩下一个空壳。她的气息依旧在灵阶四重,但那本该与风共鸣、清澈悠扬的“风声修”灵力,此刻却如同死水般沉寂,甚至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枯槁与颓败。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碎的浑浑噩噩的气息。
“源子!清韵?!你们怎么……”我急忙上前,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何源怎么把她带来了?而且杨清韵这状态……
何源看到我,明显松了口气,但脸上却满是凝重和一丝不忍:“阳哥!总算找到你了!清韵姐她……她坚持要跟我来。自从……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一直这样,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嘴里总是念叨着墨缘姐的名字。我这次出来寻你,她不知怎的感应到了,执意要跟来,说……说也许能感觉到墨缘姐在哪里。”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有些站立不稳的杨清韵扶到一块稍平整的石头上坐下。
我蹲下身,看着杨清韵那失去神采的眼睛,心中一阵刺痛。华州旧事,那场突如其来的背叛与血仇,终究是将这个温婉的女子彻底击垮了。许墨的死,刘墨缘的离去和那句“此仇不得不报”、“忘了我”的诀别,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美好与幻想。
“清韵……”我轻声呼唤,试图唤起她一丝反应。
杨清韵眼珠微微动了一下,缓缓转向我,那空洞的眼神里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阳……哥?是阳哥吗?” 她似乎认出了我,但下一刻,目光又涣散开,喃喃低语,“墨缘……你在哪儿……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许墨他……” 泪水无声地从她空洞的眼眶中滑落。
左峰和穗禾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左峰微微蹙眉,似乎对“刘墨缘”这个名字引发的剧烈情感波动感到不解,但也隐约察觉到此中必有重大隐情。穗禾则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同情,她显然听说过一些华州往事。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浑浑噩噩的杨清韵,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极度痛苦、希冀与绝望的光芒!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密林的阻隔,死死盯向西北方向的某处!
“墨缘!!!” 一声凄厉到几乎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她喉咙里冲出,那声音里蕴含的悲伤与呼唤,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为之震颤!她原本沉寂的风声修灵力,在这一刻如同回光返照般剧烈波动起来,引动着周围的气流发出呜呜的共鸣,仿佛风也在为她哭泣!
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力气,猛地挣脱了何源的搀扶,踉踉跄跄地朝着她所注视的方向冲去,脚步虚浮,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清韵姐!” 何源大惊,连忙想要拉住她。
我也心头剧震,清韵如此剧烈的反应,难道……刘墨缘真的在这附近?!她感应到了?
“跟上她!小心!” 我当机立断,对何源、左峰、穗禾说道,同时身形一闪,已经护在了杨清韵侧前方,天阶神识全力铺开,警惕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危险。
杨清韵对周围的警告和危险浑然不觉,只是凭着那一丝渺茫的感应和积压了太久、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情感,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口中不断重复着:“墨缘……墨缘……是你吗?回答我啊……”
我们紧随其后,穿过一片片怪异的林地。渐渐地,我确实感觉到前方传来一股极其微弱、但本质极为精纯高寒的冰属性能量波动,而且……带着一丝熟悉的空间遁术残留的气息!是刘墨缘!她真的可能就在前面,或者刚刚离开不久!
终于,我们冲入了一片被淡淡的、未散尽的冰晶雾气笼罩的林间空地。空地中央,似乎有人短暂停留过的痕迹,几株植物的叶片上还挂着新鲜的冰霜。
杨清韵冲到空地中央,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那支撑着她的剧烈情绪仿佛瞬间被抽空,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住地上冰冷的泥土,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太久的悲痛、思念、不解与愤怒,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彻底爆发出来!
“刘墨缘——!!!” 她仰起头,对着空寂的山林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你出来啊!你为什么躲着我?!许墨的事……你家里的仇……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你知不知道啊——!!”
她的哭声凄厉而绝望,混合着风声的呜咽,在这片刚刚经历过袭击和杀戮的山林中回荡,令人闻之心碎。那不再是温婉的杨清韵,而是一个被至亲至爱背叛、被残酷真相撕裂、在情感废墟中挣扎了两年的伤心人。
何源别过头,不忍再看。左峰抿紧了嘴唇,眼神中闪过思索。穗禾轻轻叹了口气,肩头的“小瑰”也安静了下来。
我站在她身后,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华州的恩怨,如同一个沉重的枷锁,不仅锁住了刘墨缘,也将杨清韵拖入了无尽的深渊。而此刻,在这明月山外围的险地,这对旧日爱侣以这样一种方式,一人潜藏,一人崩溃,隔着无形的屏障,进行着迟来了两年的、血泪交织的“重逢”。
我们此行的任务,明月教的秘密,似乎与这段沉重的过往纠缠得越来越深了。刘墨缘出现在这附近,是巧合,还是与明月教此次遇袭有关?她与明月教主,与司晓燕的过往,又是怎样的?
看着跪地痛哭、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杨清韵,我知道,找到刘墨缘,解开华州惨剧的所有心结,或许不仅是帮助清韵,也可能成为解开明月教乃至司晓燕心结的关键钥匙。但这把钥匙,如今浸满了鲜血与泪水,沉重无比。
我走上前,轻轻扶住杨清韵颤抖的肩膀,将一股温和的灵力渡入她体内,帮助她稳定几乎崩溃的心神。
“清韵,冷静些……我们会找到她的,会把一切问清楚的。” 我的声音低沉,带着自己也未必完全确定的承诺。
山林寂静,只有风声,和女子压抑不住的、心碎的呜咽。前路迷雾更浓,而情感的漩涡,已然将我们所有人,更深地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