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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山.信仰的黎明 305 厚葬

约书亚的遗体被小心地安置在后山那片他生前最爱的崖坪之上。此处地势开阔,背倚青松,面朝云海,是明月山公认赏月的最佳去处。今夜,乌云依旧未散,无星无月,只有松涛呜咽,仿佛天地也在为这位豪迈汉子的逝去而哀恸。

一方简单的青石棺椁已然备好,没有华丽的纹饰,只有粗糙而坚实的质感,如同约书亚其人。棺椁周围,众人用山间最洁白的野花和常青的松枝静静装点。气氛肃穆而沉重,压抑的悲伤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我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原先关于“森杰”的模糊认知,正在被剧烈地重塑、颠覆。此前,我虽知明月教背负污名,虽有阿莫痛陈往事,但我内心深处,或许仍存着一丝身为禁卫军的固有立场——那些与朝廷、与“正道”作对的,总有其缘由,但“邪教”之名或许也非空穴来风?森杰,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个权贵或地方豪强,顶多是行事狠辣的对手。

然而,约书亚的死,那惨烈到令人不忍目睹的伤势,明月教主撕心裂肺的悲痛,阿莫眼中刻骨的仇恨,以及莉莉安几乎哭瞎的眼睛……这一切血淋淋的现实,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我那点残留的、基于“朝廷正统”的冷漠判断。这不再是简单的立场对立或利益冲突,这是赤裸裸的、卑劣到极致的谋杀、陷害与迫害!能让一个帝阶强者如此无力、让一群本应逍遥的修士背负二十年污名、让约书亚这般豪杰死得如此憋屈痛苦的……绝不可能是什么正当的“朝廷重臣”所为!这森杰,其恶已然深入骨髓,其行径,与我心中守护的“离朝正道”背道而驰!

阿莫作为十二使徒之首,强忍着巨大的悲痛,主持着简单的仪式。他换上了一身素白的麻衣,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冰冷的坚毅和深入骨髓的哀伤。刘墨缘、虞乐曦、浪再兴、百里义长等使徒,连同黄欣、左峰,以及匆匆赶来的、擅长医术与杂学的另一位使徒刘峰,都沉默地肃立着。刘峰是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中年人,此刻眼圈通红,不断用手帕擦拭眼睛,他是除了明月教主外最精通医道的人,却也无力回天,这让他格外自责。

明月教主站在最前方,背对着众人,面向漆黑的夜空和那口沉默的青石棺椁。他依旧穿着那身普通的布衣,背影却仿佛一夜之间佝偻了许多,失去了往日那仿佛能撑起天地的淡然气度。他没有再哭,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石雕,只有夜风吹动他花白的头发和衣角。

阿莫深吸一口气,声音在寂静的崖坪上响起,虽竭力平稳,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今日,吾等以明月为证,以山风为凭,送别吾兄弟,明月第十二使徒,约书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棺椁,眼中水光再次泛起,却被他强行压下。

“书亚兄一生,豪迈不羁,重情重义。冰火双修,刚烈如火,心澄如冰。护我同袍,御我山门,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未曾后退半步。”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悲壮的力量,“其行,皎如明月;其志,坚如磐石。纵暗夜如墨,魍魉横行,其心向明月之光,未尝有片刻蒙尘!”

“今,恶徒‘森杰’,勾结‘星汉’,设伏暗害,致书亚兄蒙难。此仇,不共戴天!此恨,刻骨铭心!” 阿莫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冰刃,在夜空中划过,“我明月上下,在此立誓:必穷碧落黄泉,诛此元凶,以慰书亚兄在天之灵,以雪我明月二十年之耻!”

“誓诛元凶!以慰英灵!” 刘墨缘、虞乐曦、浪再兴等人齐声低喝,声音虽不高,却凝聚着滔天的恨意与决绝。连左峰也握紧了拳头,跟着低吼出声,少年人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如此清晰的仇恨火焰。

阿莫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时,声音转为一种悠远、空灵而又无比庄重的语调,开始吟诵明月教独有的祷文:

巍巍明月,悬于九天。清辉所及,涤荡尘烟。

照我肝胆,鉴我誓言。暗夜虽长,心灯不灭。

同气连枝,死生相托。魂归月华,魄返山阿。

今日送君,赴彼清虚。身虽已逝,灵光永驻。

愿月长明,照君归途。愿风长清,伴君遨游。

明月在上,不弃暗夜。吾道不孤,薪火相传。

这祷文古朴苍凉,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生死、指向永恒的宁静力量。随着阿莫的吟诵,众人皆低声相和,声音汇聚成一道低沉而肃穆的洪流,在山崖间回荡。连不懂祷文的何源、穗禾、杨清韵,也受气氛感染,默默垂首。

我也在心中默念着那句“明月在上,不弃暗夜”。这不仅仅是约书亚的遗言,似乎也成了此刻所有明月教徒共同的信念支柱。在这至暗的时刻,他们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兄弟,但他们的“明月”,他们的信仰与情义,并未因此而黯淡。

祷文尾声,阿莫上前,将约书亚生前最爱用的、一柄手柄已磨损的旧式冰火双属性短锤,轻轻置于棺椁之上。刘墨缘放下一朵凝聚不散的冰晶花,虞乐曦放了一块坚硬的岩晶,浪再兴放下了一枚古朴的剑穗,百里义长放下了一个小巧的酒葫芦……每个人都留下了代表自己、也代表与约书亚情谊的信物。

最后,明月教主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深切的疲惫与空洞的悲伤。他走到棺椁前,伸出颤抖的手,最后轻轻抚了抚那冰冷的青石表面,仿佛在抚摸熟睡孩子的脸庞。

“孩子……”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去吧……去看月亮……那里……永远明亮……”

他挥了挥手。

阿莫、刘墨缘、浪再兴等几位使徒上前,合力将青石棺椁小心地放入早已挖好的墓穴中。泥土混合着白色的花瓣,一捧捧落下,渐渐掩盖了那粗糙的石面,掩盖了那柄短锤,也掩盖了一段鲜活炽烈的人生。

当最后一捧土覆上,堆起一座简单的坟茔,一块未经雕琢的天然山石被立为墓碑,上面只以指力刻下几个朴素的字:

明月使徒 约书亚 长眠于此 心向明月

没有生辰,没有死忌,只有身份与信仰。

明月教主站在墓碑前,久久不语。夜风更疾,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他却浑然不觉。许久,他才用极轻的声音,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沉睡的约书亚说:

“对不起……爹……没保护好你……”

一滴浑浊的泪,终究还是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砸在新翻的泥土上,悄无声息。

葬礼结束,众人默默散去,将这片崖坪留给逝者与无尽的思念。乌云依旧密布,但每个人心中,都仿佛被那“明月祷文”洗涤过,悲伤依旧刻骨,却少了一分迷茫,多了一分沉重的坚定。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森杰”这个名字,在我心中已经与“极恶”划上了等号。而明月教,这些有血有肉、重情重义、在绝境中依然坚守着心中“明月”的人们,在我眼中,已不再是简单的“敌对组织”。

调查司晓燕大人与明月教主的旧案,还他们清白,如今于我,又多了一层意义——或许,也是在对抗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名为“森杰”的真正的恶。前路更加险恶,但目标,却也前所未有的清晰。只是这清晰的代价,是约书亚用生命点燃的烽火,沉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