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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山.信仰的黎明 306 坦白

厚葬了约书亚,那低沉悲怆的明月祷文仿佛还在崖坪的风中萦绕,久久不散。人群渐次沉默地离去,将那片新起的孤坟与永恒的思念留给山风与或许终将破云的月光。

我走在最后,脚步沉重。胸膛里那颗属于禁卫军潜龙卫的心脏,此刻却鼓动着一种陌生的、灼热而又沉痛的情绪。约书亚最后那句“明月在上,不弃暗夜”,连同那场简单却直击灵魂的葬礼,像是一道清冽却不容抗拒的泉水,冲刷着我心中某些固有的壁垒。

我曾以为我的信仰是离朝,是秩序,是司晓燕大人代表的“正神”意志。但在此刻,在这片被污名笼罩却坚守着情义与底线的山上,在面对一个为守护同伴慨然赴死的豪杰,在目睹一位帝阶强者为失去“孩子”而崩溃痛哭之后……我忽然发现,我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信仰了某种东西。

它或许没有具体的神只名号,没有繁复的教义仪轨。它叫“明月”。是约书亚用生命诠释的“不弃暗夜”,是阿莫他们二十年背负污名却未曾堕落的坚守,是明月教主那超越立场的、对每一个“孩子”毫无保留的疼惜与此刻深可见骨的悲伤。它是一种心向光明、守护珍视之物的纯粹信念,与阵营无关,与立场无涉。

这种认知让我心潮翻涌,也让我下定了决心。继续隐瞒身份,利用他们的信任去调查,在这份沉重的真情与血泪面前,显得如此卑劣而不堪。

我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尚未离开崖坪的明月教主与阿莫等人。教主依旧站在约书亚的墓前,背影寂寥。阿莫陪在一旁,脸色沉郁,眼中血丝未退。

“教主,莫哥。” 我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两人闻声回头。阿莫眼中是未散尽的悲痛与疲惫,明月教主的目光则深不见底,仿佛能容纳一切,又仿佛空无一物。

我迎着他们的目光,上前几步,在距离他们丈许之处站定,然后,深深一揖。

“李阳,离朝禁卫军潜龙卫,奉司晓燕大人之命,潜入明月教,调查当年旧案,以明教主清白,解大人心结。” 我一字一句,清晰而坦荡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与目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崖坪上的空气仿佛骤然冻结!

阿莫脸上的悲痛瞬间被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怒所取代!他瞳孔骤缩,周身属于仙阶三重的恐怖气息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山石为之震颤,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禁卫军?!奸细!!”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阿莫几乎是本能地反手拔剑!那是一柄通体湛蓝、仿佛由万年寒冰凝聚而成的长剑,出鞘的刹那,极致的寒气弥漫开来,连地面都瞬间结上一层白霜!剑光如电,带着滔天的愤怒与被背叛的刺痛,直指我的咽喉!

这一剑快、狠、准,蕴含着仙阶高手含怒一击的恐怖威力,更携带着刚刚失去兄弟的悲愤!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剑尖所携带的、几乎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杀意!

我没有躲闪,也没有运功抵抗。只是挺直了脊背,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迎向阿莫那双燃烧着怒火与痛苦的眼睛。剑尖在我咽喉前半寸处稳稳停住,冰冷的剑气刺激得皮肤泛起细小的疙瘩,但我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心中一片奇异的澄澈。我连目睹帝阶强者悲痛欲绝都不再仅仅是冷眼旁观,连面对约书亚的死亡都感同身受地痛彻心扉,连“信仰”的基石都可能已经动摇……生死,似乎已不再是最令人恐惧之事。

阿莫持剑的手稳如磐石,但微微的颤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剧烈挣扎。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痛苦、被欺骗的耻辱,或许还有一丝……不愿相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同石雕的明月教主,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轻轻按在了阿莫持剑的手臂上。

“阿莫,收剑。”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教主!他是朝廷的探子!是奸细!书亚刚死,说不定……” 阿莫不甘地低吼,剑尖又逼近了半分,我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剑气割破的细微刺痛,一丝温热的液体沿着颈侧滑下。

“收剑。” 明月教主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静,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他那双仿佛看尽沧桑的眼眸看着我,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惊诧,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了然。“他若真有恶意,便不会在此时,在此地,以这种方式坦白。”

阿莫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我,又看了看教主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脸,最终,极其不甘地、缓缓收回了长剑。但那冰冷的杀意和彻骨的寒意,依旧锁定在我身上。

明月教主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脸上,缓缓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李阳,或者说,潜龙卫。你的身份,我早有猜测。司晓燕大人派你来,情理之中。你今日能坦然相告,也算不负‘明月’二字照过你心。”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也仿佛在下定某个决心:“约书亚之死,森杰之恶,你已亲眼所见。明月教与离朝,与司晓燕大人之间的误会仇怨,你也已知晓大概。如今,你有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第一,离开明月山。你可以去森杰那里,将这里的一切,我们的悲痛,我们的弱点,告诉他,换取你的功劳。森杰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或许正需要你这样‘迷途知返’的禁卫军。”

这个选择让阿莫眼中的寒光更盛,刘墨缘等人也瞬间绷紧了神经,气氛再次凝重。

“第二,” 明月教主的声音依旧平静,“留在明月山。以你本来的身份,或者一个新的身份。和我们一起,查清森杰的罪证,为约书亚报仇,也为司晓燕大人,为我,讨一个迟来二十年的公道。”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这两个选择,都意味着你将彻底站在你现在所属体系的对立面,或者至少是阴影面。风险极大,或许万劫不复。”

我几乎没有犹豫。在他说出第一个选择时,我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答案。去森杰那里?与那般卑劣恶毒之徒为伍?那与我所信仰的“明月”,与我心中残存的、对“正道”的理解,与我刚刚为约书亚流下的并非虚伪的眼泪,都背道而驰!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明月教主,再次郑重一揖,然后直起身,目光清澈而坚定:

“教主,这两个选择,我都不选。”

此言一出,连明月教主眼中都掠过一丝讶异。阿莫更是皱紧了眉头,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迎着他们疑惑的目光,沉声道:“我选择第三条路——即刻返回离朝京师,面见皇帝陛下,曹洵!”

“什么?!” 阿莫失声道,连刘墨缘都露出了惊容。

“我要将明月山所见,约书亚之死,森杰之恶,教主之冤,司晓燕大人之心结,原原本本,呈于御前!” 我的声音斩钉截铁,“禁卫军忠于离朝,忠于陛下,而非忠于某个权臣,更非忠于颠倒黑白的邪恶!森杰能污蔑明月教二十年,能在朝野编织如此大的罗网,其罪已非私怨,乃动摇国本之祸!我相信陛下圣明,绝不会容忍此等蠹虫横行,更不会坐视真正的忠良蒙冤,英魂含恨!”

我看向明月教主:“教主,您曾教导使徒们,心要向明月。我李阳或许愚钝,但今日方知,这‘明月’不在天上,而在心中。它是对善良的守护,对正义的追求,对真相的坚持。这,与我要效忠的离朝,与陛下应代表的天下公义,并无冲突!我要做的,不是背叛我的出身,而是以我的方式,践行我认为对的‘道’!而这条道,此刻指向陛下面前!”

崖坪上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呼啸。所有人都被我这石破天惊的“第三条路”震住了。直接面圣?告发可能权倾朝野的森杰?这其中的风险,比留在明月山或者投靠森杰,恐怕只大不小!

明月教主深深地看着我,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极细微的波澜泛起,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讶、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慨。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重量:

“见皇帝……曹洵么……也好。这条路,或许才是最险,但也最有可能……拨云见月的一条。”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你需知,帝王心术,深不可测。森杰之势,根深蒂固。你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九死一生。”

“我知道。” 我点头,语气平淡,却有着不容动摇的坚决,“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约书亚敢以血肉开道,我李阳,又何惜此身?至少,要对得起今夜所见明月,对得起……心中刚刚点亮的这点光。”

我说完,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不远处。穗禾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左峰身边,两人靠得很近,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我的决定惊呆了,脸上写满担忧与茫然。左峰看着我的眼神尤其复杂,震惊、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被我话语触动的微光。

阿莫手中的剑终于彻底垂落,他脸上的怒意未消,却混杂了更多难以解读的情绪,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重新认识眼前这个人。

明月教主最终,极轻微地点了点头,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融入了风中。

“既然如此……你去吧。” 他转过身,再次面向约书亚的墓碑,背影重新融入了那片沉重的夜色与悲伤之中,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来的低语,“望你……真能见到天颜。望这暗夜……终有破晓之时。”

我知道,我该走了。前路未卜,凶险万分,但心中那轮因血与泪、情与义而升起的“明月”,却照亮了我必须前行的方向。

不再多言,我对众人抱拳一礼,深深看了一眼约书亚的墓碑,然后毅然转身,向着下山的方向,迈出了脚步。何源和穗禾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杨清韵想说什么,却被刘墨缘轻轻拉住。

今夜,明月山埋葬了一位豪杰,也见证了一个潜入者信仰的蜕变与决绝的选择。真正的风暴,或许将从庙堂之上,开始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