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在虚空中飞行，外面是一层琉璃色的光罩，护着船身。舱内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轻微的嗡声。楚寒坐在控制位上，手放在阵盘边，眼睛盯着前方不断变化的星图。
他刚想松口气，觉得能安全走一段了。
可头顶的光罩突然动了一下。
这次不是轻轻一晃，而是整片泛起波纹，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方向指向远处一块漂浮的石碑碎片。
“来了。”慕容雪靠在墙角，低声说。
她没睁眼，但肩上的蛊虫翅膀已经张开，微微发亮。她的手按在胸口，呼吸有点重，显然还没恢复。但蛊虫的反应很明显——它不想停，也不想躲，反而越来越激动。
“它真想过去？”苏清绾从角落站起来，走到控制台前。她脸色还是白的，刚才打了一架，耗尽了力气，说话都要喘一下。
“不是我想。”慕容雪睁开眼，“是它。现在它比我更清楚该去哪儿。”
楚寒皱眉，调出前方的数据。屏幕上跳出一串符文，很快变成红色警告。“这地方不对。有禁制残留，像是被人封过又破开的。靠近可能会触发阵法反噬。”
“可我们之前去的地方，哪个是对的？”苏清绾看着他，“从试炼开始到现在，哪一步是按计划来的？”
楚寒没说话。
他知道她说得对。
他们这一路，本来就是一路碰运气。每次以为安全了，下一秒就有新麻烦。可这些麻烦，最后都成了线索。
“云逸尘呢？”慕容雪问。
苏清绾转身进了密室。云逸尘还躺着，脸色比之前好些，眉心不再发黑，呼吸平稳。她伸手探他的脉，指尖刚碰到手腕，忽然发现他体内有一丝微弱的波动，和外面蛊虫的节奏竟然一样。
她愣住了。
再看时，那波动又没了。
“他在回应。”她走出来，声音有点低，“不只是蛊虫想去，连他也……被牵着走。”
楚寒抬头看了眼光罩。它还在轻轻晃，像在催促。
他叹了口气，手指在阵盘上划了一道线。
“行吧。”他说，“反正也没退路。”
他按下确认键，推进阵重新启动。星槎缓缓转向，偏离原航线，朝那片禁制区域驶去。
船身震动了一下，像是进入了新的地方。外层的光罩收得更紧，变得更厚，仿佛感觉到了危险。
舱里没人说话。
大家都明白，这一转，可能就回不去了。
慕容雪靠在墙边，闭着眼，手一直贴在肩头。蛊虫传来的信息很乱，但她能感觉到，那块石碑碎片里有东西在叫它。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小时候闻到药炉的味道，知道家里有人等她。
“你撑得住吗？”苏清绾递来一块玉佩。
她接过，握在手里，暖意慢慢渗进掌心。“死不了。”
“别硬扛。”楚寒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个活物连着你的命。”
“我知道。”她哼了一声，“但它要是疯了，我也拦不住。”
“那就让它疯。”楚寒转回去，“只要别把咱们一起炸飞就行。”
苏清绾站在两人中间，看着屏幕上的航线一点点偏移。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离开高台后，剑灵就没再出现过？”
“你是说那个影子？”慕容雪睁眼，“她不是说了‘真正的考验还没来’就消失了？”
“对。”苏清绾点头，“可她为什么不拦我们？明明可以出手，却放我们走了。”
楚寒敲了下阵盘：“也许她不能出手。或者……她也在等这一刻。”
“等我们走进下一个陷阱？”慕容雪冷笑，“听起来挺像回事。”
“不一定是个陷阱。”苏清绾摇头，“也可能是唯一的出路。她不能明说，只能用这种方式引我们过去。”
“所以这块破石头，是她留的路标？”楚寒瞥了眼远处模糊的轮廓，“还挺贴心。”
“总比啥都不给强。”慕容雪靠着墙，嘴角动了动，“至少我们知道，不是瞎撞。”
星槎继续前进。越靠近那片区域，空气好像变了。舱内温度降了一点，呼气时能看到白气。仪器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像是信号被干扰了。
突然，光罩剧烈抖了一下。
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怎么了？”苏清绾抓住控制台边缘。
“不知道。”楚寒盯着前方，“但肯定不是好事。”
画面放大后，他们看到石碑碎片周围多了几根细小的光丝，像蜘蛛网一样缠在空中。那些光丝很细，几乎看不见，但星槎一靠近，它们就开始震动，像是感应到了外来者。
“禁制激活了。”楚寒冷声说，“我们被锁定了。”
“还能退吗？”苏清绾问。
“退不了。”慕容雪忽然开口，“蛊虫收不回信号了。它已经被那东西吸住了。”
她说完，肩上的蛊虫猛地一震，翅膀完全展开，光罩瞬间变亮，形成护盾裹住星槎。
下一秒，周围的虚空扭曲了一下。
像水面荡开涟漪。远处的石碑碎片缓缓转动，正面朝向他们。上面刻着半个符文，残缺不全，但能看出和高台上的文字是同一种。
“这是……指引？”苏清绾盯着那符文，“它在告诉我们什么？”
“不是告诉我们。”楚寒摇头，“是在认主。”
话音刚落，符文突然亮起，一道光束射向星槎。光罩挡了一下，没挡住，光束穿透防护，落在船体上，顺着金属纹路爬行，最后停在密室门口。
那里，云逸尘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要醒了？”苏清绾冲过去。
可云逸尘还是闭着眼，只是那只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外，像是在回应外面的光。
同时，他体内那股微弱的波动再次出现，而且比之前更强。这一次，不仅和蛊虫共鸣，连星槎的动力核心也跟着震了一下。
“他在接引。”慕容雪轻声说，“他知道自己在哪。”
“什么意思？”楚寒问。
“意思是……”她看着那束光慢慢融入云逸尘掌心，“他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
舱内安静下来。
他们终于明白，这不是偶然。
从高台脱身，被虚空猎食者袭击，再到蛊虫感应石碑碎片——每一步都不是巧合。有人在引导他们，而云逸尘，正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那就走到底。”楚寒收回视线，手指在阵盘上快速操作，“看看后面藏着什么。”
星槎继续前进，穿过最后一段距离。当它抵达石碑碎片下方时，整块残碑突然浮起，围着星槎缓缓旋转。那些光丝不再攻击，反而像触手一样轻抚船身，像是在检查什么。
片刻后，其中一根光丝伸向密室，停在云逸尘额头前一寸处，不动了。
苏清绾屏住呼吸。
她看到云逸尘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然后，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极轻的字。
“开。”
那个字落下的一瞬，所有光丝同时断裂，化作星光消散在空中。石碑碎片也开始碎裂，但没有掉落，而是化成一道流光，钻进了星槎底部的核心阵眼。
整艘船猛地一震。
动力系统重启，仪表盘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楚寒赶紧稳住操控杆，防止飞船失控。
“它把东西放进来了。”他说。
“什么？”苏清绾问。
“不知道。”他盯着阵眼位置，“但肯定不是普通东西。”
慕容雪这时站起身，走到窗边。她看着外面平静下来的虚空，低声说：“接下来的路，恐怕不会太平。”
“从来就没太平过。”楚寒松开手，靠在椅背上，“习惯了。”
苏清绾回到密室，坐在云逸尘旁边。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但刚才那个“开”字，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星槎继续向前，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新的航线自动生成，指向一片从未标记过的区域。楚寒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在日志上记下一句：
“目标变更，未知坐标，航行继续。”
慕容雪靠在墙边，手还贴着肩头的蛊虫。它安静了下来，但体温比平时高了些。
她闭上眼，轻声说：“你到底想让我看见什么？”
没人回答。
只有船身轻轻震动，载着他们驶向更深的黑暗。
前方，一道极淡的门形轮廓，在虚空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