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那宫人吃痛,腿一软,整个人向后倒下,肩头重重撞在刻意靠近的萧煜白身侧。
“啪嗒!”
食盒应声而落,雪白的包子登时滚了一地。
“放肆!”萧煜白剑眉紧蹙、声音陡然转冷,“何处当差的奴才,如此毛手毛脚?”
那几名宫人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放下箱子,扑通通跪了一地。
为首的管事脸色煞白,连连磕头:
“云妃娘娘恕罪!奴才们该死!惊扰了娘娘凤架!只是……只是这批东西是太后娘娘急着要的,耽误不得呀!求娘娘开恩,容奴才们先将东西送到寿康宫,事后娘娘要打要罚,奴才们都认了!”
太后急着要的?
萧煜白眸光微闪,心中疑惑更甚。
太后吃斋念佛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他执着于什么身外物。
什么东西能让他老人家如此着急?
他面上流露出一丝松动,仿佛是被“太后”二字所慑,嫌恶地挥了挥袖,语气不耐道:“罢了罢了,既然是太后的差事,本宫也不便深究。滚吧,别在这碍眼。”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几个宫人如蒙大赦,连忙抬起箱子,急匆匆往前奔去。
萧煜白站在原地,看着那几人几乎是狂奔着消失在宫道尽头。
内务府……太后……
他默默将这两个词在心底咀嚼了一番,这才弯腰拾起地上的食盒,朝着凝华宫方向继续行去。
回到凝华宫,时间还不到酉时。
萧煜白把食盒随手放在一旁,脑中仍然是那几个宫人惶恐的神色。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贺荣芮含着笑从门口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兄长来了,”萧煜白迎上前去,接过锦盒,发现还挺沉,蹙眉道,“怎么不叫个人帮你拎着?”
“多动动,掌上这伤才能好得快些嘛。”就着萧煜白的手,贺荣芮将锦盒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株品相极佳、须发完整的红参。
“这是方才影卫从宫外带进来的,是底下商队从东北的深山老农手里购得,年份足、药性温厚,最是滋补。陛下此次受惊又染风寒,正需此物温养元气。”
“如此珍品,合该物尽其用。”他点了点萧煜白身边空了一半的食盒,“你便辛苦些,用它多做几回药膳,给陛下送去,如何?”
萧煜白目光停留在那株红参上,的确是难得的珍品,点点头应下:“好。”
贺荣芮原就是打趣萧煜白的,已经留好了劝说萧煜白“为了出云”等等后话,见萧煜白答应得如此爽快,瞠目结舌。
萧煜白反而是一脸春风笑意,伸手接过锦盒:“为了出云。”
他脚步轻快地走了,留下贺荣芮在原地呆了半晌。
去见了一趟女帝,突然转性了?
而后几日,萧煜白不是在宫里看书,就是变着法地给楚云霜烹煮药膳。
今日是红参炖乳鸽,明日是红参红枣粥,后天是红参乌鸡汤……
每日的坤元宫里总能飘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楚云霜的胃口被养得越发刁钻,加之出云菜肴本就合她口味,她干脆挥退了御膳房的例行传膳,顿顿等着云妃前来投喂。
女帝和云妃感情更甚的消息很快传遍阖宫上下。
但只有萧煜白自己能感知到,楚云霜虽然看似与他越来越亲密了,但是渐渐地不再表露出对出云事务的关心,只把所有线索都堆到自己面前,让自己“看着办”……
所以说,送鱼汤那日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
皇帝盛宠云妃的消息传到储秀宫,小周美人几乎绞断了手帕。
“狐媚惑主的狗东西!居然趁着本宫忙活选秀勾引陛下!”
此时恰逢月初,皇后要向女帝禀告选秀事宜,小周美人当即就派人熬了鸡汤,跟着皇后仪仗一起来到坤元宫。
他们到时,楚云霜正逗弄着萧煜白前日送来的一只雪白狮子猫。
小家伙颈间系着一条精致的赤金铃铛,在她指尖蹭来蹭去,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看见皇后,楚云霜一顿,几乎立刻朝玉砂使了个眼色。
玉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过猫儿,悄咪咪往后头退去。
皇后目不斜视,权当没看到。
今日他穿了一身端肃玄服,步履沉稳,一派清雅。
紧跟他身后,小周美人则是一身扎眼的绯色锦袍,环佩叮当。
楚云霜见到皇后时只是紧张了一下,再听到小周美人那熟悉的环佩声,脑仁立刻疼了起来。
见过礼,楚云霜刚想和皇后说话,小周美人率先开口:
“陛下——”他声音婉转,眼波荡漾,“臣妾方才瞧见云妃娘娘出去了呢。臣妾真是羡慕他,每日清闲无事,可以变着法儿地给陛下料理膳食、哄陛下开心,不像臣妾,头顶着遴选秀男、筹备大典的重任,虽然荣耀,可也累人呀!到如今才抽出空闲给陛下熬汤,陛下可要喝完,不然臣妾可不依的!”
他脚步轻快地上前,从小太监提着的食盒里端出鸡汤,一一为女帝布好食具,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一旁静立的皇后,语气带上了几分轻蔑:
“臣妾真想日日都给陛下做羹汤,可是皇后娘娘事事都要循规蹈矩,按章办事。可真是累煞了臣妾,这选秀大典只怕是再过半年也筹备不完,臣妾真怕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这话已是十足的僭越与挑衅。
皇后面上并无波澜,只是微微垂眸,仿若未闻。
楚云霜的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
她可以容忍小周氏在自己面前耍些小聪明,但绝不容许他公然贬损克己奉公的皇后。
“周美人!”楚云霜声音冷冽,“朕看你是得意忘形,连宫规尊卑都忘了!皇后行事规矩、兢兢业业,堪称典范,你怎敢说出那样的话?!”
“立刻给皇后道歉!”她语气强硬。“再去掖庭狱自领十下手板!叫你长长记性!”
“陛……陛下!”小周美人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
他听说皇后是先帝指给女帝的,女帝一直待皇后冷淡,便以为二人之间没有感情,哪成想女帝会突然为皇后出头。
他心头一时又恨又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打了颤:“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妄议皇后娘娘!十下手板……臣妾的手就烂了,还如何伺候陛下,求陛下开恩呐!”
一旁伫立的皇后行了一礼,缓缓开口,声音如玉石落盘:“陛下,周美人年轻气盛,言语或有失当,也是急于为陛下分忧所致。选秀事务繁杂,他确实出力不少。些许口舌之争,十下手板……却有些过重了,只怕寒了办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