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时，已是申时。
程知意由宫女扶着，缓步走在回宫的路上。
身后跟着几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都是各家夫人送的补品。
“程娘子，您瞧这些个东西，都快堆成山了。”宫女小声道。
程知意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方才席间，那些夫人小姐们围着她，嘴上说着恭维话，眼里却藏着算计。
她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人，不过是看中她腹中孩子，还有太后的撑腰罢了。
若是哪日她失了势，这些人比谁都跑得快。
走到半路，前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程知意抬眼一看，是慈安宫的嬷嬷。
“程娘子，太后娘娘召您过去。”嬷嬷的声音不冷不热。
程知意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
“是。”
慈安宫的暖阁里，太后正斜倚在软榻上。
手里捧着个白玉盖碗，正慢悠悠地喝着茶。
程知意进门，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抬眼看她，放下盖碗。
“起来吧。”
程知意起身，垂手站在一旁。
太后打量着她，目光在她小腹处停了停。
“今日宴席上的事，哀家都听说了。”
程知意心中一紧。
“娘娘明鉴，妾身实在是冤枉的。”
太后摆摆手。
“哀家知道你冤枉。”
她顿了顿，声音淡了几分。
“只是哀家听说，今日救你的，是晏儿？”
程知意低下头。
“是。”
太后眯了眯眼。
“他怎会恰巧出现在那里。”
程知意咬了咬唇。
“妾身也不知。”
太后冷笑。
“不知？”
程知意抬起头，眼中满是无辜。
“娘娘，妾身方才在屋中，根本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
“王爷突然出现，妾身也是吓了一跳。”
太后盯着她看了半晌，终是收回目光。
“罢了，此事就此作罢。”
她挥挥手。
“你且回去歇着吧。”
程知意松了口气，福了福身。
“妾身告退。”
走出慈安宫，程知意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太后这人，疑心太重。
她必须小心行事，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另一边，佛堂内。
林婉月跪在蒲团上，手中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抄着佛经。
她的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
这几日，她日日在此抄经，连觉都睡不好。
可太后却对她不闻不问。
反倒是程知意，在外头风光无限。
想到这里，林婉月手中的笔重重地戳在纸上，墨汁晕开一片。
她咬着牙，将那张纸揉成一团。
凭什么。
凭什么程知意那个贱人，能得太后青眼。
而她，林家嫡女，却要在这里受罪。
“林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守着的嬷嬷走了过来。
林婉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无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
“嬷嬷，这佛经我已抄完了。”
“可否请您帮忙呈给太后娘娘。”
嬷嬷接过那一摞纸，翻了翻。
“林小姐倒是用心。”
林婉月勉强挤出一丝笑。
“都是应该的。”
嬷嬷点点头，转身离开。
林婉月坐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程知意，你别得意太早。
我定要让你好看。
慈安宫内，太后正看着手中的佛经。
“林小姐这字，倒是写得不错。”
嬷嬷站在一旁，小声道。
“林小姐这几日日夜抄经，确实辛苦。”
太后放下佛经，端起茶盏。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林婉月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差了，走路都有些摇晃。
“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看着她，眉头微皱。
“你这是怎么了。”
林婉月咬了咬唇。
“妾身无碍，只是这几日睡得少了些。”
太后点点头。
“你且坐下歇会儿。”
林婉月坐下，却不敢抬头。
太后看着她，忽然开口。
“你可有什么话要对哀家说。”
林婉月心中一动。
机会来了。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委屈。
“娘娘，妾身不敢妄言。”
太后挑了挑眉。
“但说无妨。”
林婉月咬着唇，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
“娘娘，妾身听闻今日宴席上，程娘子又遇了险事。”
太后眯了眯眼。
“你想说什么。”
林婉月低下头。
“妾身只是觉得奇怪。”
“程娘子自入宫以来，屡次遇险，却又屡次化险为夷。”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
“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林婉月见状，继续道。
“妾身斗胆猜测，程娘子身边，怕是有高人相助。”
“否则，她一个女子，如何能次次都逢凶化吉。”
太后冷笑。
“你是在说，哀家身边有人在帮她？”
林婉月连忙摇头。
“妾身不敢。”
“只是妾身担心，若是真有人在暗中相助，恐怕对娘娘不利。”
太后沉默片刻。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林婉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太后却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哀家看你这几日也够辛苦的。”
“佛经也抄完了，便回去歇着吧。”
林婉月愣住。
就这样？
她方才说了那么多，太后就这么轻飘飘地打发她？
“娘娘……”
太后摆摆手。
“你且回去吧。”
林婉月咬着牙，只得起身告退。
走出慈安宫，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太后这是在敷衍她。
根本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程知意，你到底给太后灌了什么迷魂汤。
暖阁内，太后坐在软榻上，目光幽深。
身边的嬷嬷小声道。
“娘娘，林小姐说的话，您当真不在意？”
太后冷笑。
“她说的，哀家早就知道了。”
嬷嬷愣住。
“那您……”
太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晏儿护着程知意，哀家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
她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晏儿这半年来心如死灰，如今总算有了点人气。”
“便由着他去吧。”
嬷嬷点点头。
“娘娘英明。”
太后却忽然叹了口气。
“只是哀家担心，晏儿对程知意动了真心。”
“到时候，怕是不好收场。”
嬷嬷小声道。
“娘娘多虑了，王爷只是为了孩子罢了。”
太后摇摇头。
“但愿如此。”
夜色渐深。
程知意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日太后召见，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
但她总觉得，太后话里有话。
她坐起身，走到窗边。
月光洒在地上，冷清一片。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
程知意心中一紧，转身便要喊人。
一道黑影从窗外翻了进来。
程知意瞪大眼睛。
是萧晏。
他又来了。
萧晏落地无声，转身看着她。
“你今日在太后那里，说了什么。”
程知意愣了愣。
“我什么都没说。”
萧晏盯着她看了半晌。
“最好如此。”
程知意咬了咬唇。
“王爷，你为何要帮我。”
萧晏沉默片刻。
“本王说过，你腹中怀的是本王的骨肉。”
程知意摇摇头。
“不止如此吧。”
萧晏眉头一皱。
“你想说什么。”
程知意看着他，声音很轻。
“王爷，你是不是对我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