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粒被风卷着，打在帆布帐篷上，发出 “簌簌” 的声响，像无数根细针在轻叩。王卫国靠在床头，胸口的绷带已经拆了线，新长的皮肉带着淡淡的粉色，是秦小凤每天用蒲公英草药汁悉心照料的结果。他手里摩挲着孙二牛的伪装网碎片，空冥感知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能清晰 “看到” 帐篷外秦小凤的身影 —— 她正和几个护士一起，把刚运来的医疗物资搬进仓库，棉服上沾着雪，动作麻利却带着一丝疲惫。
这几天，秦小凤除了照料伤员，还要整理军工部门需要的美军武器参数。王卫国偶尔会去物资帐篷帮她，看着她趴在木箱上，借着油灯的光，把零散的数据誊写到笔记本上，笔尖划过纸页的 “沙沙” 声，在满是消毒水味的帐篷里，显得格外安宁。
“伤口还疼吗？” 秦小凤走进帐篷时，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柏叶汤，还带着刚熬好的热气。她把汤放在床边的木箱上，顺手拍掉肩头的雪，棉手套上的冰碴落在地上，碎成细小的冰晶，“今天医生检查说，你恢复得很好，再过三天就能归队了。”
王卫国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水顺着喉咙往下淌，暖得让人心头发颤。他看着秦小凤，她的发梢沾着雪粒，眼角带着淡淡的青黑 —— 昨晚美军空袭，她守在防空掩体里，一夜没合眼。“你也别太累了，” 他轻声说，“参数可以慢慢整理，别熬坏了身体。”
秦小凤笑了笑，坐在床沿，拿起王卫国放在枕边的伪装网碎片，指尖抚过烧焦的边缘：“没事，这些参数能帮军工部门改进武器，让前线的战友少受点伤，值得。” 她顿了顿，眼神柔和下来，“还记得在支援上甘岭的坑道里吗？你冒死从废墟里把我救出来，当时我就想，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跟你说句话。”
王卫国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里的汤碗差点倾斜。他看着秦小凤认真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油灯的光，像两簇温暖的火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苏醒 —— 从坑道里的相护，到后方医院的照料，这份情愫早已在战火中悄然滋生，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怕自己哪天牺牲在前线，耽误了这个从协和医学院走出来的姑娘。
“小凤，俺……” 王卫国的声音有些沙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空冥感知里，他 “看到” 秦小凤的手指微微蜷缩，眼里闪过一丝紧张，又很快被坚定取代。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防空警报声，尖锐的声响划破雪夜，紧接着是炮弹破空的呼啸 —— 美军的夜间空袭来了。“快躲进防空掩体！” 秦小凤立刻站起来，伸手去扶王卫国，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倍，“这次的炮弹来得急，别愣着！”
王卫国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冻得发凉，却很有力。两人跟着其他伤员和医护人员，快速往防空掩体跑。雪地里的脚印刚踩下就被新雪覆盖，炮弹在远处爆炸，掀起的雪雾高达十几米，冻土块像冰雹一样砸下来，落在身边的雪地里，溅起一片碎冰。
“小心！” 王卫国猛地将秦小凤往怀里一拉，一块拳头大的冻土块擦着她的肩膀飞过，砸在掩体入口的石壁上，碎成两半。秦小凤靠在他的怀里，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和雪味，心里一阵发烫。
躲进防空掩体后，里面挤满了人，油灯的光昏黄摇曳，映着一张张紧张却坚定的脸。王卫国护着秦小凤站在角落，空冥感知展开，“看到” 美军的轰炸机正在低空飞行，机翼下的炸弹像黑沉沉的石头，正朝着医院的方向落下。“别怕，” 他轻声说，“俺能感知到炮弹落点，不会有事的。”
秦小凤点点头，却没有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她看着王卫国专注的侧脸，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粒，像星星一样闪烁。她突然想起在坑道里，他为了掩护战友，独自对抗美军冷枪手的样子；想起他空冥透支昏迷时，手里还紧紧攥着孙二牛的伪装网碎片；想起他明明自己受伤，却总想着别人的安危 —— 这个在战场上勇猛无畏的战士，在面对她时，眼里的温柔比油灯的光还要暖。
空袭持续了半个时辰，轰炸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防空警报解除的信号响起。王卫国扶着秦小凤走出掩体，雪夜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远处的帐篷有几顶被炮弹炸塌了，医护人员正忙着抢救物资。
“去那边坐坐吧。” 秦小凤指着不远处的雪坡，那里有一棵焦黑的松树，能挡住风雪。王卫国点点头，跟着她走过去，两人坐在雪地上，身后靠着松树，头顶的树枝上挂着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俺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小凤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怕自己牺牲，怕耽误我，对不对？”
王卫国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他转过头，看着秦小凤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犹豫，只有真诚：“俺是个战士，随时可能死在战场上，你值得更好的，不用跟着俺受苦。”
“什么是更好的？” 秦小凤反问，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却依旧笑着，“在北平的协和医学院读书？穿着干净的白大褂？可没有你们在前线拼命，那些安稳日子又能维持多久？王卫国，我认识的你，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你有温柔，有担当，有家国大义 —— 这就是我想要的‘更好’。”
她从怀里掏出那个熟悉的牛皮笔记本，封面已经磨出了毛边，上面沾着淡淡的墨痕和草药汁，是她记录美军武器参数的本子。“这个给你，” 她把笔记本递到王卫国手里，“里面不仅有美军的武器参数，还有我写的一些话，每次想你的时候，我就写下来。我知道你可能看不懂英文，但你看这些数字，每一个都是我们共同的理想 —— 早日打赢仗，回家建医院，让更多人不用再受战争的苦。”
王卫国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熟悉的牛皮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烫。他翻开本子，里面的字迹工整清秀，红色标注美军武器型号，蓝色记录参数，最后几页是密密麻麻的中文，字里行间满是思念与坚定：“1 月 15 日，上甘岭的雪很大，想起你在坑道里教我认草药，你说蒲公英能消炎，就像你能给人希望”“2 月 3 日，军工部门说参数很有用，我好像能帮到你了，真开心”“2 月 10 日，看到你伤口愈合，比什么都强，等你归队，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眼泪突然涌上眼眶，王卫国赶紧别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空冥感知里，他 “看到” 秦小凤正紧张地看着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他深吸一口气，从贴胸的口袋里掏出半块道观瓦片 —— 那是养父王破军留下的遗物，边缘带着弹痕，是长津湖战役的见证。
“这个给你。” 王卫国把瓦片递到秦小凤手里，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俺养父是玄真派的道士，这瓦片是他道观里的，他说‘道士下山，为护苍生’。俺带着它打过鬼子，守过长津湖，现在把它交给你，代表俺的心意 —— 只要俺活着，就会护着你，护着咱们的家国；就算俺死了，这瓦片也会替俺陪着你，看着咱们建的医院，看着北平的春天。”
秦小凤接过瓦片，粗糙的陶土触感带着王卫国的体温，边缘的弹痕硌得手心发疼，却让她无比安心。她把瓦片紧紧攥在手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落在雪地上，瞬间冻成透明的冰珠：“王卫国，我等你，不管多久，不管多苦，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回北平，建最好的医院，看最美的春天，再也不分开。”
王卫国伸出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指尖的温度让秦小凤浑身一颤。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看着她手里的瓦片，看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突然觉得，这场残酷的战争里，有了最珍贵的念想。空冥感知里，他 “看到” 孙二牛的笑脸仿佛出现在松树枝上，对着他们咧嘴笑；“看到” 养父的身影站在雪地里，眼里满是欣慰；“看到” 胜利的曙光在风雪尽头，正一点点亮起来。
“俺答应你。” 王卫国的声音低沉却有力，“等战争结束，俺就娶你，在北平的四合院里，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让所有战友都来见证。俺会用俺的空冥，帮你改进医疗设备，让你成为最好的医生，咱们的医院，要救更多的人，要让孩子们都能安安稳稳地长大，再也不用经历战争。”
秦小凤用力点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王卫国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感受到她心里的坚定，他轻轻拍着她的背，雪夜的风依旧寒冷，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暖意。身后的焦黑松树上，冰棱在月光下折射出温柔的光，像无数个牺牲的战友，在为他们祝福。
不知过了多久，秦小凤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却笑得格外灿烂：“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你的伤口刚愈合，别冻着。” 她把瓦片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胸的口袋，和笔记本放在一起，那是她最珍贵的两件宝贝。
王卫国点点头，扶着她站起来。两人并肩往医院走，雪地里的脚印一前一后，紧紧相依，被新雪慢慢覆盖，却永远刻在了彼此的心里。帐篷里的油灯还亮着，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塔，照亮了他们在战火中许下的约定。
回到帐篷后，秦小凤给王卫国重新检查了伤口，又叮嘱他早点休息。她转身要走时，被王卫国拉住了手：“小凤，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孙二牛的伪装网碎片，“二牛是个好班长，他肯定也希望俺们幸福。带着它，就当是咱们的见证人。”
秦小凤接过碎片，紧紧攥在手里，眼里满是感动：“好，我带着它，等你回来，咱们一起把它埋在北平的院子里，让它看着咱们的好日子。”
秦小凤走后，王卫国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她的笔记本，心里满是坚定。他知道，这场战争还没结束，前方还有无数艰难的战斗在等着他，可他不再害怕 —— 因为他有了想守护的人，有了想完成的约定，有了能支撑他走过所有黑暗的信念。
雪夜渐深，帐篷里的油灯依旧亮着，映着王卫国专注的侧脸。他翻开笔记本，看着秦小凤清秀的字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参数和思念，突然觉得，这就是 “战地情书”——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场景，却有着生死与共的坚定，有着共同理想的支撑，有着跨越战火的深情。
他在笔记本的空白页，用秦小凤送他的钢笔，写下一行字：“小凤，等俺，待春暖花开，俺娶你回家，共建家国。—— 卫国”。钢笔的墨痕落在纸上，慢慢晕开，像一颗种子，在战火的土壤里，生根发芽，等着和平的阳光照耀。
王卫国把笔记本贴身收好，又摸了摸贴胸的瓦片和伪装网碎片，心里满是期待。他知道，这封战地情书，不仅是两人心意的见证，更是他们共同理想的约定 ，帐篷外的雪还在下，可王卫国的心里却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