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浇头,傻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却觉得脑子里那团纠缠不清、让他憋屈愤懑的乱麻,被这一下子给冲开了。林向阳那句话,如同寺庙里清晨的钟声,在他混沌的脑海里撞响,余音清越,驱散了所有迷雾。
“把长处亮出来……变成谁都看得见的功劳……”
他站在地当间,水珠顺着头发梢往下滴,落在旧工装肩膀上,洇开深色的水渍。他猛地抬手抹了一把脸,眼神里那股混不吝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锐利。
对啊!他何雨柱在这轧钢厂立身的根本是什么?是厨艺!是这把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炒勺!跟许大茂那帮孙子在阴沟里打滚,赢了也一身臊,输了更是丢人现眼!他得回到他自己的战场上去,在那口大锅前,用实实在在的本事说话!
那些谣言,说他生活作风有问题,说他挖社会主义墙角?好!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又红又专”,什么叫“一心为公”!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迅速成型,并且越来越清晰。他不再犹豫,三两下把湿漉漉的头发擦了个半干,换上一身虽然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工装,对着那块裂了缝的镜子,努力把脸上那股戾气收敛起来,挤出几分属于“正经干事人”的沉稳。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别扭,但那股破釜沉舟的劲儿是藏不住的。
他没去食堂,而是径直朝着厂办公楼走去。一路上,遇到相熟的工友打招呼,他也只是点点头,脚步不停。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也恍若未闻。此刻,他心里就揣着一件事,一团火。
来到厂办二楼,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主管后勤的李副厂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里面传来李副厂长的声音。
傻柱推门进去。李副厂长正伏案写着什么,抬头看见是他,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和审视:“何雨柱?你不在食堂待着,跑这儿来干什么?”显然,之前的谈话和流言,让领导对他的观感降到了冰点。
傻柱努力让自己的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挤出一个不算自然、但足够诚恳的表情:“李厂长,我……我是来向您,向厂里,汇报一个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李副厂长放下笔,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里满是怀疑。他以为傻柱是来闹事或者喊冤的。
“是关于咱们食堂,关于工人吃饭问题的想法。”傻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但他强迫自己说下去,“我琢磨着,咱们厂食堂,不能光满足于把饭菜做熟、让工人填饱肚子。现在国家讲建设,工人是老大哥,吃好了才有力气搞生产!”
李副厂长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傻柱受到鼓励,语速快了些,也流畅了些:“我观察了,咱们食堂每天有不少边角料,菜帮子、萝卜皮、肉骨头啥的,以前要么扔了,要么也就简单处理一下。还有,粗粮的比例还是偏高,有些年轻工人不爱吃。我就想,能不能把这些利用起来,研究一套……嗯,一套‘工人营养餐’?”
“工人营养餐?”李副厂长重复了一遍,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来了点兴趣。这年头,能主动琢磨“营养”这两个字的厨子可不多见。
“对!”傻柱见领导有兴趣,胆子也壮了,话也顺了,“比如,那肉骨头,可以长时间熬成高汤,用来煮白菜、炖萝卜,味道鲜,营养也好!菜帮子切碎了,混上玉米面,可以做成菜团子,或者贴饼子,加点油渣,口感就好多了!粗粮细作,我可以研究把高粱面、玉米面和白面掺和着,做成发糕、面条,花样多了,工人同志也爱吃!”
他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闪烁着属于厨子的那种专业光芒:“咱们还可以根据季节调整,夏天弄点清凉解暑的绿豆汤、凉拌菜,冬天就弄点热乎抗寒的炖菜、浓粥。保证让工人们花钱少,吃得好,吃得有营养!把身体底子打好了,才能更好地位国家做贡献不是?”
李副厂长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傻柱这番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厂里一直强调要关心工人生活,搞好后勤保障,如果食堂真能在这方面做出改进,无疑是项亮眼的政绩。而且,这何雨柱提出的是利用边角料和粗粮,成本增加有限,效果却可能很明显。
“想法……听起来不错。”李副厂长沉吟着,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不过,具体怎么做,你有把握?”
“有!”傻柱拍着胸脯,这是他最自信的领域,“李厂长,只要厂里支持,我肯定能搞出来!而且,光我一个人会不行,食堂整体水平都得提高。我……我愿意开班,带徒弟!把我这点手艺,教给食堂里愿意学的年轻人!让咱们轧钢厂的食堂水平,在整个工业系统都拔份儿!”
带徒弟?这可是个新鲜事。这何雨柱以前在食堂可是有点手艺人的傲气,等闲不肯外传的。李副厂长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傻柱,心里琢磨开了。如果他真能把这件事办成了,那之前那些关于他“霸道”、“藏私”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而这“工人营养餐”和“传授技艺”,可是实实在在的功劳,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贡献!
“何雨柱同志,”李副厂长的称呼都变了,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你能这么想,很好!这说明你还是有觉悟,有大局观的!厂里支持你搞这个‘工人营养餐’的计划!需要什么配合,你打报告上来!带徒弟的事,也可以着手准备!好好干,做出成绩来,厂里给你记功!”
从李副厂长办公室出来,傻柱觉得天都蓝了,空气都甜了。他挺直了腰板,走在厂区的路上,感觉脚下生风。
他不再去理会那些角落里可能投来的异样目光,也不再纠结于如何洗刷污名。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骨头汤的熬制火候,菜团子的配方比例,以及该怎么教那帮小兔崽子掂勺。
他把自己的长处——厨艺,亮了出来,并且主动将其与厂里的需求、工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要将它变成一项谁都看得见、谁都无法否认的功劳。
这,就是他何雨柱的破局之道,也是他顿悟之后,选择的通往更高处的台阶。他要用炒勺和锅铲,在这钢铁厂里,炒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