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北风刮得紧了,四合院的青砖地面冻得硬邦邦的。傻柱提溜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不错的二锅头,还有一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喷香诱人的酱牛肉,这是他特意留着没舍得卖的好货。他在林家门外跺了跺脚上的寒气,又抻了抻身上那件半新不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蓝色棉袄,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手敲了门。
开门的正是林向阳。他看到门外的傻柱,以及他手里那分量不轻的礼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柱哥?有事?进来说吧,外面冷。”
傻柱嘿嘿干笑了两声,有些局促地跟着进了屋。林家堂屋里生着炉子,暖烘烘的,带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和旧纸张的味道,跟他那满是油烟味的后厨截然不同。他把网兜放在靠墙的方桌上,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
“那啥……向阳兄弟,”傻柱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少了往日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多了几分难得的郑重,“我今儿来,不是为别的事。是……是真心实意,想跟你学点东西。”
林向阳没接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自己则拿起炉钩子,拨了拨炉膛里的煤块,溅起几点火星。
傻柱见他没有立刻拒绝,心里踏实了些,话也顺溜起来:“以前我傻柱浑,觉着在这院里、在厂里,靠着手艺横着走,靠着一张利嘴不吃亏,那就够了。可前阵子那事……唉!”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后怕和懊悔,“要不是你点醒我,我可能就真栽在那些小人嘴里,爬不起来了!”
他往前凑了凑,身子微微前倾,眼神热切地看着林向阳:“我现在是真明白了!光会耍嘴皮子和舞大勺,不行!那是无根的浮萍,一阵风浪就能拍死!还得有脑子,得有真东西,得像你这样,”他指了指林向阳桌上摊开的图纸和书籍,“肚子里有墨水,手里有技术,那才是硬邦邦的根基,谁也撼不动!”
这话从他傻柱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子油烟气儿的朴实,却格外真切。他是真被现实教育怕了,也真从林向阳身上看到了另一种更强大、更体面的活法。
“你看我,”傻柱自嘲地笑了笑,“认得的字加起来凑不够一箩筐,看个报纸都费劲,更别提那些图纸、说明书了。食堂以后要是来个新设备,我怕是连开关都找不着。我就想……就想跟你学学文化,认字,算数,能看懂点正经东西就成!我不贪多,能入门就行!”
他说着,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带来的礼物:“这点东西,不成敬意,就当……就当是拜师礼了!你放心,我何雨柱虽然浑,但尊师重道这理儿我懂!你说咋学就咋学,我绝不偷懒耍滑!”
他眼巴巴地望着林向阳,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林向阳放下炉钩子,目光落在傻柱那张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脸上。他没有去看那些礼物,而是沉吟了片刻。
“柱哥,”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学文化是好事。识字明理,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傻柱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不过,”林向阳话锋一转,“拜师谈不上。咱们互相学习。你有你的长处,厨艺是实打实的本事,厂里离不开。我这点文化,也就是多看几本书罢了。”
他站起身,从里屋拿出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职工扫盲识字课本》和《实用算术初步》。
“你要是真想学,可以从这个开始。”林向阳把书递给傻柱,“每天认几个字,学点简单的计算。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但关键得靠自己坚持。”
傻柱双手接过那两本书,感觉比那两瓶二锅头还沉。他用力点头,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哎!我肯定坚持!肯定!谢谢……谢谢向阳兄弟!”
他没有再坚持“拜师”的说法,但他心里清楚,林向阳肯教他,肯给他指这条路,那就是天大的情分。
从林家出来,傻柱揣着那两本崭新的课本,走在寒冷的院子里,却觉得心里揣了个小火炉,暖烘烘的。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觉得,这日子,除了炒菜、斗嘴、带饭盒之外,好像还有了点别的、更亮堂的奔头。
光会耍嘴皮子和舞大勺不行,还得有脑子。这话,他今天是真真切切地,刻进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