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吞没身影的瞬间，江临渊感到脚底一空。
他下意识收紧手臂，背上顾凌风的身体还在，眉心那道契约纹路微微发亮，像一根细线连着现实。双色剑横在身前，剑尖朝下，被一股无形力量托着，悬在半空。
四周的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暗红。
他低头看去，脚下没有地面，只有漂浮的石块和断裂的梁柱。更远处，密密麻麻的血色棺材悬浮在空中，排列成环形，每一口都刻着名字，有些字迹已经模糊，有些还清晰可辨。空气里没有风，却有气流不断搅动，让那些棺材轻轻晃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上官玥落在他侧后方，落地时单膝点地，稳住身形。她立刻抬头环视四周，左手按在腰间的剑胚上。剑胚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这里不是通道。”她站起身，声音很轻，“是坟场。”
江临渊没说话。他能感觉到系统界面还在，古籍卷轴般的页面静静浮在视野角落。他试着调出签到记录，页面一闪，弹出新的提示：
【每口棺材代表一个被献祭的承劫者，开棺需付出等价代价】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收回视线。
“罗天成说过，他没能守住最后一关。”江临渊低声说，“如果他也死在这条路上，他的棺材应该在这里。”
上官玥点头。她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目光锁定了环形阵列中偏左的一口棺材。那口棺材比其他的略小，表面没有太多裂痕，但边缘渗着暗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它在回应我。”她说，“剑胚认得那个气息。”
江临渊迈步向前。每走一步，身体就多一分沉重，仿佛空气变成了水，阻力越来越大。他把双色剑插进身旁一块浮石，借力推进。上官玥紧跟其后，两人一步步靠近那口棺材。
距离还有五步时，空间突然扭曲。
一股压力从四面八方压来，江临渊胸口一闷，差点跪下。他咬牙撑住，发现那股阻力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冲识海。他猛地意识到——这是规则排斥。
“不能靠蛮力。”他喘了口气，“秦无涯提过，阵法只认主人。”
“不是你的血。”上官玥忽然开口，“是他的。”她指向江临渊的眉心，“你们的契约同源，只有你能打开。”
江临渊沉默一秒，抽出随身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珠涌出，他伸手按在棺盖中央的符文上。
血顺着纹路蔓延，整口棺材剧烈一震。周围的气流骤然加速，其他棺材也开始轻微晃动。符文由灰转红，再由红转金，最终轰然一声，棺盖向两侧滑开。
里面躺着罗天成。
他穿着守阵人特有的黑袍，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右手紧紧攥着一枚青玉简，表面刻着八个字：代我见证真正的修仙界。
江临渊伸手取下玉简。
指尖刚触碰到的刹那，脑海中猛然炸开一段画面。
火光冲天，夜空被染成赤红。一个男人抱着两个襁褓，在废墟中狂奔。身后追兵不断，法器砸落，地面崩裂。他躲进一条窄巷，将其中一个婴儿塞进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副驾，用力拍了下车窗。
司机回头，是个中年男人，满脸惊愕。
男人只说了一句：“活下去。”
画面戛然而止。
江临渊呼吸一滞。
他低头看着玉简，手指微微发抖。
“他知道我们会来。”他说。
上官玥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她看着那具遗体，眼神复杂。片刻后，她低声问：“你父亲……是出租车司机。”
江临渊点头。
“他救的人，不止是我。”
话音未落，系统界面再次弹出。
红色倒计时浮现：
【距离血咒完全觉醒还剩十分钟】
数字开始跳动，九分五十九、九分五十八……
与此同时，所有棺材同时震了一下。几口裂缝较大的棺材边缘，黑雾缓缓溢出，像烟一样飘散。那些雾接触到空气后，迅速凝结成细丝，朝着环形中心汇聚。
江临渊抬头。
正中央的位置，空间正在塌陷。一道漆黑的漩涡缓缓成型，周围光线被吞噬，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缺口。那就是血池的入口。
“时间不够了。”上官玥说。
“那就别浪费。”江临渊把玉简收进怀里，转身面对她。
两人站在漂浮的碎石上，背对背而立。顾凌风的身体仍伏在他背上，纹路微光未灭。双色剑自动浮起，剑尖指向漩涡方向。
“如果代价是命呢？”上官玥忽然问。
江临渊没有犹豫。
“那就一起。”
她说完，左手抬起，剑胚离鞘三寸。一道凤凰形状的光从剑身升起，短暂照亮了这片空间。她的右眼闪过一丝暗红，那是血咒残留的痕迹，但她没有回避，反而迎着那股灼痛，将灵力持续注入剑中。
江临渊闭眼，把残余灵力全部压向眉心。契约纹路由白转金，光芒越来越强。他感到体内经脉在燃烧，但没有停下。双色剑共鸣，剑身裂痕中透出金光，短暂修复了结构。
倒计时跳到七分三十秒时，中心漩涡猛然扩张。
一股吸力传来，周围的石块、断梁、甚至几口较轻的棺材都被拉向黑洞。江临渊双脚在浮石上划出两道痕迹，硬生生钉住位置。上官玥单膝跪地，剑胚插入身下石板，才没被卷走。
“它要启动了。”她说。
“我们得抢在它完成转移前进去。”江临渊睁开眼，“一旦新宿主被锁定，一切都会重来。”
“那你准备好了吗？”她转头看他。
“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同时起身。
双色剑飞至前方引路，剑光照亮通往漩涡的路径。江临渊背着顾凌风，一步步走向黑洞边缘。上官玥紧随其后，剑胚悬浮身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接近漩涡时，江临渊忽然停下。
他摸了摸背包侧袋。
那半截香还在，灰白色，沾了些汗渍。母亲求来的平安符，从入学第一天起就没丢过。他一直觉得这东西没用，可现在，它还在。
他没拿出来，只是确认它还在。
“走。”他说。
两人并肩踏入黑洞。
吸力瞬间增强，身体仿佛被撕开又重组。耳边响起无数低语，像是来自过去的呼唤。江临渊死死护住怀里的玉简和背上的遗体，不敢松手。
就在他们即将完全进入的刹那，江临渊眼角余光扫过右侧。
一口棺材缓缓开启。
里面躺着一个少年，穿着校服，面容陌生却又熟悉。棺盖上刻着两个字：承劫。
江临渊瞳孔一缩。
那张脸，和他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