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的金属盖又动了一下。
这次不是缝隙,是整块翻转。边缘的锈迹簌簌落下,在地底闷热的空气中扬起细尘。江临渊一把将上官玥拽到身后,脚跟抵住墙根,右手已经探进背包,握住了冰魄珠的棱角。
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她屏住了呼吸。
头顶三米高的开口处,一道人影缓缓飘落。没有踩踏声,也没有风声,就像一片纸被放下来。那人落地时膝盖微弯,灰袍下摆轻轻摆动,袖口露出一截枯瘦的手腕。
陈慕白从侧方冲出,甩手就是一条银链。锁链带着雷光直取对方咽喉,速度极快,是修真局制式擒拿术的标准起手。
灰袍人头也没抬。
他左手轻挥,一面旗子展开半幅。紫色雾气瞬间涌出,缠上锁链。雷光在雾中扭曲,发出“嗤”的一声,铁链发黑、断裂,残段砸在地上冒起青烟。
江临渊手指划过系统界面,洞府防护罩瞬间启动。青色光幕自地面升起,呈半球形笼罩三人所在区域。能量波动扫过墙壁,几道裂缝中的余火被压得低了几分。
灰袍人终于抬头。
他脸上带着笑,眼角有细纹,看起来和善。但这张脸江临渊记得清楚——玄阴子。上次在游泳馆交手时,这人用蜃影术伪装成清洁工,差点夺走阵纹碎片。
“你来得比我想的早。”江临渊声音压低,左臂肌肉绷紧。
玄阴子没答话。他右手一抖,九幽旗完全展开。浓烈的紫雾喷涌而出,像活物一样贴着地面蔓延。雾气碰到防护罩时发出轻微爆响,光幕表面泛起涟漪。
江临渊盯着那片毒雾,心跳加快。他知道这种雾不止腐蚀灵器,还能侵入经脉。上次接触后整整三天手臂发麻,连剑都握不稳。
他准备撤回洞府。
可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三道黑点从毒雾中射出。
细如牛毛,速度快得看不见轨迹。
“砰!”
防护罩剧烈晃动,三枚黑色针状物穿透光幕,全部扎进江临渊左臂。位置精准,分别钉在肩井、曲池、神门三处穴位。
剧痛立刻炸开。
不是火烧,也不是刀割,而是像有东西在他血管里爬。皮肤下的肉微微鼓起,顺着经络向心脏方向移动。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才没倒下。
系统警报弹出:【检测到空间紊乱,建议立即转移】。
文字刚浮现就闪烁两下,自动消失。整个界面像是信号不良的屏幕,边缘出现锯齿状裂痕。
玄阴子站在毒雾中央,旗子收拢,插回腰间。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防护罩外。
“你们解开双生咒,很好。”他说,“但我劝你别太得意。”
江临渊咬牙抬头:“你是周云鹤的人?”
“他算什么东西。”玄阴子笑了,“不过是条被放出笼子的狗。真正布局的人,从来不在明面上。”
他目光扫过陈慕白手中的断链,又落在江临渊抽搐的左臂上。
“这三枚针,叫‘穿界’。不是杀人用的,是标记用的。”他语气平缓,像在讲课,“每当你签到一次,针就会吸收一丝空间坐标。等十处洞天投影全部激活,我就能顺着这条线,直接踏入昆仑墟核心。”
江临渊瞳孔一缩。
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出杀招。这不是袭击,是布网。从游泳馆开始,每一次现身都是为了确认他的行动轨迹。
“你怕系统。”他说,“所以不敢硬抢。”
玄阴子嘴角微扬:“聪明。我能毁掉你的法宝,能打断你的修炼,但只要那个签到界面还在,你就永远比我快一步。所以我换种方式——让你带我进去。”
话音落下,他身影开始变淡。不只是模糊,而是整个人像被风吹散的灰烬,一点一点化为紫雾,融入地下毒气之中。
江临渊想冲上去,可左臂的痛感突然加剧。他低头看去,三枚毒针的尾端正在发亮,黑色金属表面浮现出极细的纹路,像是某种符文被激活。
系统再次弹窗:【检测到高频空间震荡,洞府稳定性下降百分之四十】。
他猛地掐住左臂上方,试图阻止那种蠕动感。可指尖刚用力,一阵刺痛就顺着手肘窜上脊椎,眼前画面短暂撕裂——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上,天空裂开七道口子,远处有十座山峰虚影悬浮。
幻觉只持续了一秒。
他喘着气回神,发现防护罩还在运转,但颜色变暗了。陈慕白蹲在他旁边,手里捏着一张雷符,正小心翼翼靠近其中一枚毒针。
“别碰!”江临渊抓住他手腕,“这东西连着空间力场,乱动会引爆。”
陈慕白停下动作,把雷符收回去。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铜盒,打开后铺上隔灵布,低声说:“我能采样一点毒雾,但你的伤……现在不能动。”
江临渊靠墙坐下,背脊贴着冰冷石面。他试着调动青帝诀,可灵力刚运行到左肩就卡住,像是撞上了无形屏障。三枚毒针的位置成了死点,经脉被封锁。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说。
“我知道。”陈慕白环顾四周,“通风管上方应该还有接应者,但他放弃了。说明他们的目标只是下针,不是战斗。”
江临渊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眼神变了。他不再急着拔针,也不再尝试驱毒。他在想另一件事——玄阴子提到“十处洞天”,可目前他只激活了六处:图书馆、实验楼、体育场、食堂、宿舍区、教学楼东翼。
还差四个。
而对方已经知道总数。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提前掌握了系统规则。
他忽然想起秦无涯残影消散前说的话——“有个女人,穿灰袍,戴面纱”。
当时以为是指守田人碑文背后的秘密,但现在看来,那可能根本不是线索,而是警告。
玄阴子也是灰袍。
但他不是女人。
除非……
“老吴见过这个人。”江临渊突然开口,“上周打扫器材室时,他说有个穿灰衣服的女人问过体育场的电路图。”
陈慕白皱眉:“安保记录里没有外来人员登记。”
“那就不是走正门进来的。”江临渊说,“她是跟着某个人进来的。比如……某个每天都能自由出入校园的人。”
两人同时沉默。
他们都知道符合条件的是谁——老师、后勤、校医、保安。范围太大,但动机明确:必须长期接触江临渊,能观察他签到行为而不引人怀疑。
陈慕白站起身,走到通风管下方。他伸手摸了摸掉落的金属盖内侧,指腹沾到一点黏稠液体。凑近看,是深紫色,带着金属光泽。
“毒雾凝结物。”他说,“他们用这个润滑管道,方便移动。”
他小心刮下一点,封进雷符夹层。动作熟练,显然是常做这类取证。
江临渊试着活动手指。右臂还能用,但左臂越来越沉,像是灌了铅。他低头看去,发现三枚毒针的颜色变了,从纯黑转为暗红,尾端的光纹仍在缓慢旋转。
系统第三次报警:【空间锚定进度百分之十二,预计满值触发时间:七十二时辰】。
数字跳完就消失了。
他盯着那串数字,心里有了判断——对方给了他三天时间。不是因为慈悲,是因为需要他继续签到,才能完成最后定位。
换句话说,他现在是个活坐标。
只要他还留在学校,每一处签到地点都会成为陷阱。
“必须通知其他人。”陈慕白说,“尤其是那些你知道会去签到的地方。”
“不行。”江临渊摇头,“一旦有人提前撤离或改变路线,他们就会知道我们察觉了。到时候可能会直接引爆毒针,或者改用更强手段。”
“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临渊没回答。他慢慢抬起右手,从背包侧袋抽出那半截香。已经凉了,表皮焦黑。他把它放在掌心,轻轻合拢。
这是母亲求的平安符。
高中那次救人,他被倒塌的围墙砸中,昏迷两天才醒。醒来第一句话是“别让爸妈知道”。后来听说母亲抱着这根香在庙里跪了一夜。
他一直带着。
现在它变得很重。
他松开手,香落在地上。然后他用右手撑地,一点点站起来。
“我去游泳馆。”他说。
“你现在状态很差。”
“正因为差,他们才不会防我。”江临渊看向陈慕白,“如果我没猜错,那里不只是阵眼。玄阴子在那里留了东西,可能是另一个坐标装置。我要把它找出来。”
陈慕白看着他,没再劝。
他知道这个人一旦决定做什么,就不会回头。
江临渊迈步向前,脚步有些晃。走到门口时,他停下,右手扶住门框。左臂的痛感更明显了,三枚毒针像是在皮肤下转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新的刺痛。
他没管。
他只知道一件事——被动等死不如主动破局。
他走出房间,走廊灯光昏黄。陈慕白跟在后面,保持半步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楼梯口。
地下深处传来震动。
先是轻微摇晃,接着是沉闷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苏醒。地面裂缝中渗出丝丝紫气,顺着墙角向上爬。
江临渊脚步没停。
他拐过转角,踏上第一级台阶。
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低头看去,雷陨剑从上官玥刚才站立的位置滑出半寸,剑尖触地,发出金属摩擦声。
剑柄上,她的手汗还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