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西行的官方使团,在礼部侍郎张文远的率领下,历经近两月的航行,终于抵达了烈日帝国位于西曜大陆东海岸的核心港口——旭日港。与自由港的混乱喧嚣不同,旭日港处处彰显着一种冰冷而高效的秩序。高耸的灯塔、规整的码头、往来穿梭的蒸汽拖船,以及港口后方那片庞大工厂区林立的烟囱,无不诉说着这个工业帝国的强盛与刻板。
使团的到来,受到了符合外交礼仪但缺乏热情的接待。接待他们的是外交事务次官,一位表情严肃、措辞精准得像是在背诵条文的中年官员。对于张文远委婉提出的关于边境“疫情”的关切,次官以“帝国事务,不劳友邦挂心,一切均在控制之中”为由,滴水不漏地挡了回来。安排使团入住的国家宾馆舒适却戒备森严,行动受到无形限制,显然对方并不希望他们接触太多核心信息。
张文远是老练的外交官,他并不急于求成。他按照既定日程,参加官方宴会,参观一些允许开放的民用工厂和公共设施,与能够接触到的中下层官员进行看似无害的交流,试图从细节中拼凑这个帝国的真实面貌。然而,他敏锐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弥漫在帝都“光辉之城”的空气中。街头巡逻的士兵数量远超正常水平,市民们的脸上少了些许他曾听闻的狂热与自信,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与压抑。
与此同时,赵霆率领的暗线队伍,在自由港获得了关键情报后,决定冒险深入虎穴。他们高价雇佣了一名熟悉叹息山脉边缘地带的当地向导,伪装成追逐稀有药材的冒险商人,向着那片被封锁的“活人禁区”迂回靠近。
越是接近封锁区,气氛越是诡异。原本茂密的山林变得稀疏,植被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腥气和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低频嗡鸣。他们不敢靠近军队设立的明哨,只能在远方的山脊上,利用帝国技术局特制的高倍“千里镜”进行观察。
透过镜片,赵霆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景象——远方山谷被一层半透明的、闪烁着能量火花的力场所笼罩,隐约可见其中影影绰绰、行动僵硬的身影在游荡。偶尔有力场边缘能量不稳的瞬间,能更清晰地看到那些“人”皮肤下蜿蜒的暗色纹路和空洞的眼神。山谷外围,是连绵的军营和临时搭建的、充满各种怪异管道和仪器的设施,一些身着白色密闭防护服的人员在其中忙碌。
“那里……就是地狱的入口吗?”向导声音颤抖,死死抓着胸前的某个护身符。
赵霆面色凝重,示意手下快速绘制地形图和布防草图。他们不敢久留,在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后,便迅速撤离。然而,在撤离途中,他们遭遇了一支烈日帝国的边境巡逻队。这支巡逻队装备精良,士兵的眼神锐利而冷漠,与其说是军人,更像是一群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一番惊险的周旋与短暂交火后,赵霆等人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精良的装备侥幸逃脱,但一名暗卫为掩护队友,永远留在了那片被污染的山麓。
帝国京都,观星阁。
沈玲珑几乎在赵霆遇险的同一时间,心口猛地一悸,识海中与那名牺牲暗卫微弱的意志链接瞬间断裂、消散。她闷哼一声,扶住了桌案,脸色白了白。
“怎么了?”慕容翊立刻上前扶住她。
“……我们的人,牺牲了一个。”沈玲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痛惜与愤怒。她将赵霆小队传回的最后情报(包括草图和对巡逻队的描述)以及张文远关于帝都紧张氛围的报告整合在一起。
“烈日帝国内部肯定出了问题。”沈玲珑指着情报汇总,“高层刻意隐瞒边境真相,帝都气氛压抑,巡逻队士兵状态异常……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实验失控。这更像是一场……自上而下,或者至少是被高层默许的、系统性的……‘进化’或者‘净化’计划。”
她回想起感知到的那股冰冷秩序波动,以及墨衡分析的“编码”与“指令”特性,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他们可能不仅仅是在制造士兵。他们或许在尝试……用一种他们定义的‘完美秩序’,来改造甚至替换掉他们认为‘有缺陷’的自然人类!”
这个猜想让慕容翊也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是如此,那烈日帝国已然走上了一条与所有自然生命为敌的疯狂道路。
“必须阻止他们!”慕容翊声音森寒,“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硬拼非上策。”沈玲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们技术不弱,且这种改造技术若大规模应用,其军力将难以估量。我们需要找到他们的弱点,或者……从内部瓦解他们。”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西方:“张文远那边,需要想办法接触到更高层,或者找到帝国内部的反对力量。赵霆他们获取的地形图和布防信息至关重要,让技术局和兵部立刻进行分析,寻找封锁线的漏洞或防御薄弱点。”
她顿了顿,继续道:“另外,将我们掌握的关于‘钢铁士兵’实验的情报,通过隐秘渠道,有限度地透露给自由港的其他势力,尤其是与烈日帝国有利益冲突的。我们需要让更多人警惕这条‘疯狗’,或许能牵制他们的部分精力。”
就在沈玲珑与慕容翊紧张部署之时,遥远的西曜大陆,光辉之城深处,一座守卫森严的格物院地下基地内。
此前在帝国铩羽而归的德里克·沃尔顿,正恭敬地站在一间充满各种精密仪器和能量显示屏的房间内,向一位背对着他、身着镶金边白色长袍的老者汇报着。
“……综上所述,东方帝国拥有我们急需的‘纯净源晶’和对抗‘混沌侵蚀’的独特技术,但其警惕性极高,且拥有我们未知的探测与防御手段。常规渗透与外交欺诈难以奏效。”沃尔顿总结道。
老者缓缓转过身,他面容枯槁,眼神却如同两颗冰冷的蓝色晶体,没有丝毫人类情感。他正是烈日帝国“秩序净化”计划的首席科学家,格物院院长——奥古斯都·维克托。
“德里克,你失败的理由,我并不关心。”维克托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升华仪式’已进入关键阶段,叹息山谷的‘原材料’质量正在下降。我们需要更稳定、更强大的能量源,来完善‘神之机械’,完成最终的‘秩序覆盖’。”他看向沃尔顿,冰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东方,必须成为我们的‘牧场’。无论用什么方法。”
沃尔顿深深低下头:“是,院长大人。我会制定新的计划。”
当沃尔顿退出房间后,维克托院长走到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前,里面浸泡着一具正在被无数机械臂改造、皮肤下已布满完整暗金色纹路的躯体。他伸出手,隔着容器壁抚摸着那具躯体的轮廓,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
“旧人类的孱弱与无序,终将被纯净的机械秩序所取代……唯有如此,方能永恒……”
帝国的探员们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揭开真相,却不知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企图以钢铁与冰冷代码重塑整个世界秩序的、彻头彻尾的疯子。东西方文明的碰撞,正悄然滑向一场关乎物种存续的终极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