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灰石城往北，地势开始缓缓爬升。风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带着股干冷的劲儿。路边的草木越来越稀疏，绿色褪去，露出灰黄的山石和冻得硬邦邦的土地。
林闲把身上那件厚实点的旧袍子紧了紧，感觉冷风还是一个劲儿地往领口里钻。他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宝儿。
小丫头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像两个小苹果，鼻尖也有点红。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爹，冷。”
就知道会这样。
林闲停下脚步，从怀里摸索出仅剩的两块火属性下品灵石。灵石摸上去温温的，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他扯了块厚布，把灵石仔细裹了好几层，做成个简陋的小包，然后塞进宝儿怀里，贴身穿好。
“抱着这个，暖和点没？”
宝儿摸了摸怀里的小包，眼睛弯了起来：“嗯！热热的！”
下品火灵石，用来当暖宝宝，真是暴殄天物……希望别被懂行的看见，不然非得骂我败家。
光是取暖还不够。林闲拉起宝儿的手，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一边在她耳边絮叨：“宝儿，感觉肚子那里热热的地方没？试着让那股热乎乎的气，慢慢往胳膊腿儿上走，就像……就像喝了一口热水，暖流流遍全身那样。”
宝儿似懂非懂，但还是乖乖闭上眼睛，努力感受。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有点沮丧：“爹，它不听宝儿的话，就在一个地方待着。”
“慢慢来，不着急。”林闲耐着性子，“多试试，就当玩个游戏。你看，你动动手指头，是不是感觉那股热气也跟着动了一点点？”
宝儿依言动了动手指，小脸上露出惊奇：“真的哎！”
唉，教徒弟真不容易，尤其是教这种天赋逆天但常识为零的小怪物。这算不算另类的赶鸭子上架？
越往北，天气越恶劣。天空阴沉沉的，偶尔还会飘下细碎的雪沫子，打在脸上凉冰冰的。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偶尔遇到几个，也都是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互相之间带着警惕和疏离。
林闲把“苟道”发挥到极致，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专挑小路走。晚上也不住店，要么找个背风的山坳，要么干脆挖个雪窝子，抱着宝儿凑合一夜。怀里那点微薄的热量，成了寒夜里唯一的依靠。
“爹，我们什么时候到呀？”宝儿缩在他怀里，声音带着睡意。
“快了，快了。”林闲拍着她的背，心里却没底。
雪月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
走了不知多少天，翻过一道覆盖着冰雪的山梁，眼前的景象让林闲愣了一下。
一座城池静静地卧在群山环抱的盆地中。城墙并非常见的青灰或土黄色，而是一种泛着淡淡荧光的银白，像是用巨大的月光石垒砌而成。屋顶也多是浅色，在阴沉的天空下，整座城却奇异地显得并不昏暗。
这就是雪月城？画风跟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啊。
他拉着宝儿走近。城门口有守卫，穿着亮银色的铠甲，铠甲上雕刻着简洁的流线型纹路，在暗淡的光线下，那些纹路似乎能自己吸收周围微弱的光。
这铠甲……材质不一般。防御力怎么样不知道，晚上肯定挺晃眼。
缴纳了入城费，走进城中。脚下的路面是一种深色的、打磨光滑的冰岩，有点滑，但很干净。街道两旁的建筑大多低矮，线条流畅，窗户开得不大，像是为了抵御严寒。许多建筑的墙壁或门廊上，都镶嵌着大小不一的、会自发光的乳白色石头，应该就是月光石了。光线柔和，不刺眼，让整条街道即使在阴天也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清辉之中。
行人大多穿着皮毛或厚实织物制成的衣物，颜色素雅，以白、灰、蓝为主。林闲注意到，不少人的衣领袖口，或是佩戴的小饰物上，都有类似的纹饰——大多是弯月、冰晶，或者某种他看不太懂的、交织的弧形线条。
月亮和冰雪……是这里的信仰或者图腾？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股陌生而排外的气息。
宝儿倒是很兴奋，小脑袋转来转去，看着那些发光的石头和没见过的建筑风格。“爹，这里亮亮的，好看！”
“嗯，好看。”林闲敷衍着，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街角站岗的守卫。
那守卫身姿笔挺，穿着和其他守卫一样的亮银色铠甲。当林闲的目光落在他胸前铠甲的核心护心镜位置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护心镜周围，镌刻着一圈更加复杂些的符文。其中几个弧线转折和节点连接的方式……
林闲的心跳漏了一拍。
像！很像金镯上那些符文的一部分，虽然简化了很多，但那种独特的韵味……错不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隔着衣物，能感觉到那个硬硬的铁盒子。
月纹……这玩意儿果然跟雪月城有关！而且看样子，还是官方使用的标记？
宝儿扯了扯他的袖子，指着旁边一个小摊：“爹，那个圆圆亮亮的，像月亮，好吃吗？”
那摊子上卖的一种面饼，确实做成了满月的形状，上面还用果脯点缀出简单的花纹。
林闲挤出一个笑：“那是饼，应该……能吃吧。”
他拉着宝儿，没有立刻去打听，而是先找了一家看起来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客栈招牌上，也刻着一个浅浅的弯月标记。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林闲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里的疑团更大了。
金镯上的符文，雪月城的官方标记……宝儿的身世，难道跟这座城的统治阶层有关？是福是祸？
他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隙往外看。街道上，巡逻的守卫小队走过，铠甲上的“月纹”在月光石的光芒映照下，若隐若现。
那些纹路，此刻在他眼里，不再只是装饰，而像是一双双沉默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城，也注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得想办法弄清楚这“月纹”到底代表什么。但不能急，不能引起注意……
他回头，看到宝儿已经趴在床上，好奇地摸着床帐上绣着的小小冰晶图案。
这趟北行，果然是来对了。但前方等待他们的，恐怕不只是好吃的“雪点心”。
风雪兼程抵达的，可能是一个更大、更危险的谜团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