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渊因苏晚晴危机带来的心神剧震，让他的动作出现了那致命的迟滞。
骨刺屠灭者异化的撞角头颅，如同疾驰的攻城锤，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已到胸前！
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但陆沉渊能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活下来，靠的不仅仅是强大的身体和技巧，更是在绝境中爆发的、近乎本能的战斗智慧！
在撞角即将触及身体的刹那，他没有试图用匕首去格挡（那无异于螳臂当车），也没有徒劳地向后闪避（身后是岩壁），反而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动作——
他松开了握着的匕首，任由它掉落。同时，被撞角锁定的上半身，以一种近乎折断腰骨的幅度，极限地向后仰倒！而他的双腿，却如同钢钎般牢牢钉在地上，膝盖微屈，整个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反弓形！
“咚——！！！”
沉闷到极致的撞击声响起！
骨刺屠灭者那足以撞穿水泥墙的凶猛一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陆沉渊……以反弓姿态迎上来的、屈起的右腿膝盖外侧！
撞击的恐怖力道，让陆沉渊整个人如同被高速列车侧向击中，身体不受控制地横向旋转飞出！右腿外侧传来骨裂般的剧痛，但他强行扭转的身体姿态，却奇迹般地卸掉了部分正面冲击的毁灭性力量，并将他抛向了预想中的方向——那个刚刚被短梭创伤、口中仍在溢出腐蚀酸液、身形踉跄后退的屠灭者侧后方！
人在空中，剧痛和眩晕让陆沉渊眼前发黑，但他强行集中几乎涣散的意志，右手五指成爪，肌肉贲张，狠狠地抠向了那个酸液屠灭者背后一处没有被暗金色角质完全覆盖的、仿佛是旧伤愈合留下的灰白色疤痕区域！
“噗嗤！”
五指如同铁钩，深深嵌入那坚韧但相对脆弱的疤痕组织！暗红近黑的粘稠体液再次喷溅！
酸液屠灭者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挥动仅剩的那条完好手臂，向后横扫！
陆沉渊借着这一抠之力，身体在空中再次强行扭转，如同灵猿般贴上了酸液屠灭者的后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记横扫。同时，他左臂死死勒住怪物粗壮的脖颈（尽管几乎环抱不住），右腿忍痛蜷起，膝盖死死顶住怪物后背的疤痕伤口，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狼狈却有效的姿势，暂时“挂”在了这个相对虚弱的屠灭者身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其他几个屠灭者的后续攻击，因为陆沉渊这匪夷所思的应变和瞬间改变的位置，纷纷落空，或差点误伤到那个酸液屠灭者，它们不得不略微调整动作，包围圈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空隙。
“狡猾的虫子……”王座上，‘寂灭’那冰冷的精神波动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并非愤怒，更像是……实验观察者看到小白鼠做出了意料之外反应时的那种……兴趣？
被陆沉渊死死挂住的酸液屠灭者疯狂挣扎、扭动，试图将他甩下来。陆沉渊感觉自己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撕碎或甩飞。右腿外侧钻心的疼痛，左臂伤口因用力而崩开，鲜血汩汩流出，意识因剧痛和失血阵阵模糊。
但他咬紧牙关，几乎将嘴唇咬穿，仅存的清明意志如同风暴中的灯塔，死死锁定着一个目标——不是杀死这个屠灭者，而是利用它！
他的目光，越过疯狂扭动的怪物肩膀，死死盯向王座上那个 silent 的身影，以及他怀中脉动的暗红球体。
刚才的生死瞬间，他脑海中被苏晚晴危机刺痛而激起的、那股混杂着极致担忧、暴怒和守护欲的剧烈情绪，如同火山喷发！而在这股情绪爆发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王座上的暗红球体，散发出的精神波动也随之一振，仿佛“吸吮”的力度都加大了一丝！同时，那种试图扭曲他意识、激发他内心黑暗的低语和污染，也似乎被这股强烈的、源自守护的正面（尽管伴随暴怒）情绪冲淡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这给了陆沉渊一个至关重要的启示！
这个仪式，这个球体，吸收的不仅仅是“负面”情绪！它吸收的，是所有激烈、纯粹的“精神能量”！无论正负！而强烈的、指向明确的守护意志和爱，或许……正是这种以死亡、疯狂、扭曲为基调的仪式和存在，所不熟悉、甚至可能产生某种“排异反应”的力量？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没有任何依据的猜测。但绝境之中，任何一根稻草都必须抓住！
“晚晴……等我……” 他在心中无声嘶吼，将所有的担忧、思念，转化为一股更加炽烈、更加纯粹的守护执念，如同焚身的烈焰，在他精神世界中燃烧！
与此同时，他不再试图压制脑海中因污染而产生的那些黑暗幻象和杀戮冲动，而是强行引导、扭曲它们——将毁灭的欲望，扭曲成“为了守护而必须清除障碍”的决绝；将无尽的愤怒，锚定在伤害他所爱之人的敌人身上！
他将自己变成一个矛盾的、激烈燃烧的精神火炬！一边是源自爱与守护的炽热光明（相对而言），一边是源于黑暗与暴戾的冰冷火焰！两种极端情绪在他意识中疯狂对冲、激荡，产生的精神波动剧烈到他自己都感觉灵魂仿佛要被撕裂！
“咦？”
这一次，‘寂灭’那冰冷的精神波动，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讶异。他怀中的暗红球体，脉动的频率骤然加快，明暗交替的幽光变得有些不稳定，仿佛一个习惯了汲取污水的泵，突然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混杂着砂石的激流！
球体散发出的、笼罩全场的庞大精神威压，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紊乱和波动。
有效！
虽然不知道能干扰多久，但这证明了这条路可行！
而就在陆沉渊集中全部意志进行这种危险的精神对冲实验时，被他挂住的酸液屠灭者，也终于在疯狂挣扎中，找到了一丝机会——它猛地向后，用自己庞大沉重的身躯，狠狠撞向了侧后方的岩壁！意图将背上的“寄生虫”碾碎！
陆沉渊在它撞向岩壁的前一瞬，双腿在它背后疤痕处猛地一蹬，同时松开了勒住它脖颈的手臂，身体如同弹丸般向后上方弹射出去！
“轰隆！！”
酸液屠灭者结结实实地撞在岩壁上，碎石飞溅，整个石窟都仿佛震动了一下。而陆沉渊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越过另外两个试图拦截的屠灭者头顶，重重摔落在骨骸王座侧下方不远处的空地上，落地时喷出一口鲜血，右腿和左臂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他挣扎着半跪起身，抬头，目光与王座上那双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视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对上了。
距离，不足十五米。
中间，只剩下三个调整好姿态、再次缓缓逼近的屠灭者。其他五个，包括那个撞墙后有些晕眩的酸液屠灭者，暂时被拉开了一点距离。
机会！虽然渺茫，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陆沉渊喘息着，鲜血从嘴角和伤口不断滴落，但他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前所未有的炽烈。
他将所有残存的力量和精神，全部凝聚起来，不再用于对抗外在的精神污染，也不再用于压制内心的黑暗，而是将“守护晚晴”的执念作为核心，将所有的痛苦、愤怒、杀意、坚韧……全部锻造成一柄无形无质、却倾注了他此刻全部存在意义的——
精神利刃！
然后，他不再去看那些逼近的屠灭者，而是将全部心神，所有凝聚的意志，对准王座上那个捧着球体的身影，以及那个脉动不息的暗红球体，狠狠“刺”了过去！
这不是物理攻击，也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精神对冲。
这是一次孤注一掷的、纯粹精神层面的、充满个人意志烙印的“斩击”！
目标是——中断那个仪式的核心节奏！
**\\* \\* \\***
城市地下，废弃管道深处。
苏晚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已有一个世纪。疼痛、寒冷、失血、疲惫……各种负面感觉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的意识。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晃动，黑暗的管道仿佛没有尽头。
她只能凭借本能和模糊的方向感，扶着湿滑冰冷的管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挪动。手中紧握着从袭击者那里夺来的微型冲锋枪，但手臂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通讯器里偶尔传来阿杰压低声音的呼叫和电流杂音，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复，只能确保手表的定位信号还在传输。
不能停下……停下就可能永远醒不来……
林薇……等着我……
沉渊……
“砰！”
她的额头不小心撞在了一处突出的管道接缝上，剧痛让她眼前金星乱冒，身体软软地顺着管壁滑倒，瘫坐在冰冷的污水里。
完了吗……就要在这里……
不！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怒，如同最后的火星，点燃了她即将熄灭的意识。
她猛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让她精神一震。
不能放弃！沉渊还在战斗！林薇还在等待救援！阿杰他们一定在想办法靠近！
她喘着粗气，挣扎着再次站起来。目光扫过周围，发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段相对干燥、也稍微宽敞一些的管道，旁边还有一道锈蚀的铁梯，通向头顶一个圆形的、被封住的井盖。
有出口？
她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踉跄着走到铁梯旁。井盖看起来很沉重，锈死了，从下面很难推开。
她需要工具，或者……制造动静，吸引可能在地面附近的阿杰他们注意？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微型冲锋枪，又看了看井盖。开枪声音太大，可能引来敌人。
她摸了摸身上，从风衣内袋里摸出了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荧光粉末罐，还有……一支从安全屋带出来的、以备不时之需的微型荧光棒。
她折断荧光棒，幽绿色的冷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她将荧光棒绑在从衣服上撕下的一小条布上，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将这条带着光源的布条，从井盖边缘微小的缝隙中塞出去。
一次，两次……缝隙太小，布条太厚。
她几乎绝望。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头顶井盖上方，似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有规律的“叩击”声。
叩，叩叩，叩叩叩。
三短，三长，三短。
这是……国际通用的SoS求救信号摩斯电码节奏？！但节奏很轻，很克制，仿佛怕被人听到。
是阿杰？！还是陷阱？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提起。她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叩击声又重复了一遍。接着，一个极其轻微、仿佛贴在地面传来的声音，透过井盖缝隙钻入：“苏小姐……是您吗？我是灰隼……”
灰隼！是阿杰小队中那个擅长渗透和侦察的队员代号！
希望如同强心剂，瞬间注入了苏晚晴几近枯竭的身体！
她立刻用还能动的右手，抓起一块小石子，在旁边的金属管道壁上，用尽全力，敲击出同样的SoS节奏作为回应！
叩，叩叩，叩叩叩。
短暂的寂静后，上方传来压抑的、充满欣喜的抽气声。
“确认！坚持住！我们马上弄开井盖！周围暂时安全，但敌人可能在附近搜索，动作要快！”
紧接着，井盖边缘传来金属工具插入和用力的细微声响。锈死的井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开始缓慢松动。
苏晚晴背靠着冰冷的管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滑落。不是软弱，而是绝境逢生那一刻无法抑制的激动和疲惫。
但她的神经并未放松。阿杰说“敌人可能在附近搜索”。他们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她强打精神，检查了一下手中的微型冲锋枪，确认弹药，又摸了摸身上剩余的装备。
井盖被缓缓撬开一道缝隙，更多的新鲜空气和微弱的光线涌入。一只带着战术手套的手伸了下来。
“苏小姐，抓住！”
苏晚晴伸出右手，紧紧抓住那只强健有力的手。
她被小心翼翼地拉出了狭窄的管道口，重新回到了地面。这里是一条僻静的后巷，堆放着一些杂物。阿杰和另外两名队员全副武装，警惕地守护在周围。灰隼正在快速而专业地处理她左臂的伤口，进行临时清创和重新加压包扎，并注射了一针止血和抗感染的针剂。
“林薇……有消息吗？”苏晚晴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急促问道。
阿杰脸色凝重地摇摇头：“对方很狡猾，榆树街只是幌子和陷阱的一部分。我们根据你之前的提醒，在工业区发现了异常车辆移动痕迹，正在追踪，但还没有锁定确切位置。绑架者的通讯信号也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苏晚晴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严重的伤势，沉声道：“苏小姐，你必须立刻撤离，接受治疗。剩下的交给我们。”
“不！”苏晚晴挣脱灰隼正在包扎的手，眼神坚决得可怕，“林薇是因为我才被抓的！对方的目标是我，甚至是通过我影响沉渊！我不能再躲起来！我要知道工业区那边的具体情况，我要参与行动！”
“可是你的身体——”
“死不了！”苏晚晴打断他，声音因虚弱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给我肾上腺素或者别的什么，让我能撑住。阿杰，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对方计划周密，层层设伏，我们需要调整策略，不能按他们的节奏走了。他们想逼我出来，想搅乱沉渊的心神……那我们就将计就计，但要按照我们的方式来！”
她看向阿杰，眼中闪烁着决绝而冷静的光芒：“通知宋叔，启动‘脱轨计划’。”
阿杰瞳孔一缩：“脱轨计划？那需要……”
“需要我作为最醒目的诱饵，吸引所有火力，为你们创造直捣黄龙、解救林薇的机会。”苏晚晴一字一句道，“同时，也能最大限度地分散可能针对沉渊的注意力。这是目前打破僵局、争取主动的唯一方法。我的安全，交给你们。林薇的安全，也交给你们。而我们要做的，是把这潭水，彻底搅浑！”
阿杰沉默了几秒钟，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虚弱不堪，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人，终于重重一点头。
“是！执行‘脱轨计划’！”
幽暗的后巷中，新的、更加激进的行动计划迅速成型。而城市另一端的废弃工业区深处，林薇的命运，以及“寂灭”在地底布下的更大棋局，仍在未知中缓缓展开。
地底与地面，两条战线，同时进入了更加白热化、也更加危险的阶段。
（第28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