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脑子里回荡,耳朵嗡嗡作响。我站在通道口,冷风扑脸,带着铁锈和血的味道。残碑熔炉在丹田里乱跳,青火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了。
洛璃站在我左后方,呼吸有点急。雷猛右肩甲上多了道划痕,血珠正往外渗。他低头看了一眼,没吭声,握紧了锤子。
我知道不对劲。
这风太硬,不是自然吹的。
抬头一看,头顶岩壁开始震动,碎石往下掉。紧接着,一道道黑影从裂缝里飞出来——是剑,全是断剑!长短不一,有的只剩半截,有的连柄都没了。它们悬在空中,剑尖全部对准我们。
空气变了。
每一口呼吸都像吞刀片,喉咙发烫。那些断剑没有动,可剑意已经织成网,压得人膝盖发软。洛璃往后退了半步,手指掐进掌心。雷猛咬牙撑住,肌肉绷紧,额角青筋暴起。
这不是普通禁制。
是死人留下的执念,靠剑意杀人。
我闭眼,把神识沉进丹田。残碑熔炉还在震,识海里的九台结构图摇晃不定。钟声的余波还没散,信息卡在半路,出不去也进不来。
不能乱。
我深吸一口气,顺着钟声的频率,反过来引导熔炉的节奏。一下,两下……慢慢合上拍。就像小时候师父打鼓,我跟着节拍练拳。熔炉的震动渐渐稳了,青火重新燃起,不再乱窜。
我睁眼。
眼前的世界变了。
那些飞在空中的断剑,不再是完整的兵器,而是一缕缕散开的剑气碎片。有的残缺,有的扭曲,全都在飘。它们本该消散,却被某种力量强行吊着,成了杀人的工具。
能吞。
我立刻催动残碑熔炉。丹田里的古碑裂缝张开,青火猛地蹿高。第一道剑气碎片被吸进来,刚落地就被烧成灰,炼出一丝源炁,顺着经脉往上冲。
再来!
第二道、第三道……我加快速度,主动去抓那些靠近的剑意。每吸一道,源炁就多一分。体表开始发热,淡金色的光膜从胸口扩散,转眼罩住全身。
洛璃察觉到了,抬头看我。
光膜继续往外扩,把她和雷猛也包了进去。
“轰”一声,一道剑意劈在光膜上,炸出一圈涟漪。雷猛被震得后退一步,抬头瞪着那把断剑:“操!这玩意儿还能挡?”
话音未落,又一道剑意撞上来,光膜晃了晃,没破。
雷猛愣住,盯着我的背影,脱口而出:“我靠,你这炉子比老子的锤子还猛!”
我没回头,只说了一句:“闭嘴,别浪费灵力。”
他立刻收声,但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信任,而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光膜稳住了。
外面万千断剑还在飞,剑意如雨,可全都撞在护罩上弹开。有些剑气太强,护罩会凹下去一点,但马上又被源炁补满。我站着不动,一边吞剑意,一边炼源炁,像个不停运转的炉子。
洛璃趁机动手。
她从腰间取下一个玉瓶,倒出一枚赤色丹丸,用指尖碾碎。丹粉刚落地,突然“呼”地燃起一团火,颜色比平常更亮,带着一股药香。
她抬手一引,丹火冲天而起,直扑入口上方的灰雾。
雾气翻滚,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挣扎。火势蔓延,烧到一半时,雾中突然浮出一块虚影——半截残碑埋在岩壁里,表面裂痕交错,隐约能看到三个字:碎星步。
“是传承标记!”洛璃低声说,“被迷雾遮住了。”
我点点头,目光锁住那块残碑。它没动静,但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等着人去拿。
雷猛也看到了,咧嘴一笑:“总算有个正经出口了。”
他说完想往前走,我抬手拦住:“别动。”
他停下。
我盯着地面。脚前三尺,沙地上有一道极细的线,颜色比周围浅一点。不是刻的,也不是画的,像是空气被割过一次,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刃口。
踩上去,人就废。
“绕左边。”我说。
三人调整位置,贴着岩壁走。洛璃走在最前,手里还捏着一点丹粉,随时准备点火。雷猛断后,每一步都踩得实,生怕触发什么机关。
走到离残碑十丈远时,我停下来。
不能再近了。
这块碑是活的,和刚才那块半截残碑一样,属于同一个系统。它在等钥匙,不是随便谁都能碰。
我伸手摸向腰间酒囊。
里面装的不是酒,是碎剑渣。之前打碎的那些断剑,我都收着了。现在派上用场。
抓一把碎渣,我用力一扬。
金属粉末在空中散开,像一阵灰雨。刚落下去,地面那道隐形刃口突然亮起,横切而过,把粉末切成两半。剩下的一半继续往下掉,落在残碑前方三尺。
“啪”一声轻响。
整块残碑虚影颤了一下,表面裂痕里透出微光。那些光顺着裂痕流动,最后在碑面汇聚,形成一行残篆:踏星者至,步碎虚空。
字一闪即灭。
我知道了。
要有人走过那片区域,用真气激活路径,才能让碑现真形。
“雷猛。”我叫他。
“在!”
“你去。”
他一愣:“我?我不懂步法啊!”
“你力气大,踩得实。只要走过就行,不用讲究。”
他咬牙:“行!”
说完往前走。每一步都重,沙地被踩出深深脚印。走到第五步时,地面突然下沉半寸,四周空气一紧。
我立刻喊:“跳!”
他反应快,猛地跃起。人在半空,刚才站的位置“轰”地炸开,一道剑气冲天而起,擦着他脚底飞过。
雷猛落地一个翻滚,卸掉力道,爬起来就骂:“这破地方真阴!”
我没理他,盯着残碑。
就在那一瞬间,剑气炸开的刹那,残碑吸收了波动,表面裂痕全部亮起。虚影变实,真正的残碑从岩壁里缓缓推出,露出完整轮廓。
上面刻着“碎星步”三个大字,笔画断裂,像是被人用刀削过。
成了。
我走上前,伸手按在碑面上。
手掌刚贴上去,一股信息流直接冲进识海。是步法,残缺的,只有前三式。后面的部分被抹掉了,可能是年代太久,也可能是人为。
但我能补。
我练过完整的《碎星步》残卷,后来在玄机阁又抢了一段。现在加上这块碑的传承,拼起来差不多够用了。
信息涌入太快,脑袋发胀。我站着没动,任由内容灌进来。残碑熔炉自动运转,帮我过滤杂质,把有用的留下。
几分钟后,我收回手。
“拿到了?”洛璃问。
“一部分。”我说,“还得找别的碑。”
雷猛喘着粗气走过来,看着残碑,突然说:“你们发现没,这些碑上的裂痕……方向都一样。”
我和洛璃同时转头看他。
他指着碑面:“你看这几道主裂,从左上到右下,斜着切下来。不像是自然风化的,倒像是……被同一把剑砍的。”
我眯眼细看。
还真是。
不止这一块,之前在沙地里升起的那块半截残碑,裂痕走向也一样。包括师父拳经最后一页画的那把断戟,缺口位置几乎重合。
有人用一把剑,或者一件兵器,专门毁这些传承碑。
目的呢?
打断传承?还是……防止别人集齐?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
但没说出口。
现在不是时候。
“走吧。”我对两人说,“前面还有八座台。”
雷猛点头,活动肩膀,把工具包重新绑紧。洛璃收起玉瓶,站到我左后方。我们三人再次排好阵型,准备继续深入。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块残碑。
它的裂痕深处,还有一点青光在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