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之力包裹之下,林枫四人(加一狗)仿佛化作了冰层的一部分,以一种奇异的“流体”状态,沿着那条感知到的天然冰隙,悄无声息地向深处“流淌”。
这种感觉极为奇妙。周遭不再是坚硬的冰壁,而是一片朦胧流动的、泛着淡淡玄黄光泽的“通道”。视线模糊,神识感知也受到一定限制,只能大致把握前进的方向和冰隙的宽窄变化。耳边是冰层细微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窸窣声,以及更深远处传来的、仿佛大地心跳般的低沉脉动。
天机子被玄黄气包裹着,起初还有些紧张,小眼睛瞪得溜圆,手脚都不敢乱动,生怕破坏了这微妙的平衡。但过了一会儿,发现除了有点“晕车”(晕潜行?)般的轻微失重和方向迷失感,并无其他不适,便开始好奇地左右张望,甚至试图伸手去触摸那流动的“冰壁”,被林枫一个眼神制止。
“老实点,别乱动。这‘地行术·冰隙潜流’对操控精度要求极高,稍有差池,我们可能就会被卡在冰层里,或者引动冰层结构崩塌。”林枫的声音直接在他们意识中响起,平稳而专注。
旺财则显得颇为适应,甚至有些享受。它本就是混沌之体,对这种介于虚实之间的状态接受度很高,此刻正眯着眼睛,额角独角微微发光,似乎在利用混沌之力辅助林枫稳定周围的通道,同时也在默默吸收着冰隙中更加精纯浓郁的冰寒灵气。
霜月依旧昏迷,被玄黄气小心地包裹保护着,悬浮在中间。她眉心那道“玄黄封魔印”的淡金色痕迹,在冰隙浓郁的灵气环境下,似乎更加稳定了一些,隐隐与林枫的玄黄之力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一行人(兽)就这样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沿着冰隙向下、向东南方向潜行了约莫一个时辰。
冰隙并非一成不变。有时宽阔如甬道,有时狭窄如裂缝,需要林枫极力收缩玄黄气的范围才能通过。沿途还能“看”到许多被封在冰层中的奇景:巨大的、形态各异的远古鱼类骨骼化石;一丛丛如同冰雕玉琢般的、早已失去生命的奇异冰晶植物;甚至有一次,他们经过一片区域时,林枫感知到冰层深处封存着大量扭曲的人类和妖兽骨骸,以及断裂的兵器碎片,散发着古老而惨烈的气息,仿佛一处被瞬间冰封的远古战场。
“乖乖……这下面埋了多少秘密啊。”天机子通过意念咋舌道,“林老大,你说咱们会不会一不小心,钻到什么上古大能的坟头里?”
“专心赶路。”林枫无奈地回应。他大部分心神都用在维持术法和感知前方路径上,同时也在不断加深对这条冰隙脉络的理解。他发现,这条冰隙并非完全天然,在某些转折处和宽阔节点,冰壁上残留着极其微弱、几乎被岁月磨灭的人工开凿痕迹和符文烙印!虽然手法古老,风格与戍土宫截然不同,更加粗犷冰冷,但确凿无疑地表明,很久以前,曾有人利用或改造过这条地下通道!
这发现让林枫心中警惕与好奇并存。会是什么人?目的何在?与冰魂谷有关吗?还是更早的先民?
又潜行了半个时辰,前方冰隙的走向开始变得平缓,甚至微微向上倾斜。同时,林枫感知到前方传来一阵阵更加清晰、有规律的“哗啦”水声,以及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腐朽与某种奇异芬芳的复杂气味。
“快到出口了,小心。”林枫提醒道,同时开始放缓“潜流”的速度,玄黄之力开始由“流体”向“固化”转变,准备将众人重新“凝聚”出来。
终于,前方的黑暗尽头,出现了一点朦胧的、非自然的光亮!那光亮并非阳光,而是一种幽冷的、如同月光洒在冰面上的淡蓝色辉光,伴随着清晰的水流撞击声。
林枫操控玄黄气,带着众人从冰隙末端一处较为宽阔的“冰瘤”中,缓缓“析出”。仿佛从水中浮出,周遭流动的冰层感迅速褪去,重新变为坚实冰冷的触感。
他们落在了一片……难以形容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边缘!
眼前是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地下冰窟,其规模远超之前藏身的小冰窟十倍不止!穹顶高悬,距离地面足有数十丈,上面垂挂着无数根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巨大冰钟乳石,有些甚至从穹顶一直连接到地面,形成粗壮的冰柱。而穹顶本身,并非漆黑岩石,而是一种半透明的、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特殊冰层,那朦胧的光辉正是来源于此,照亮了整个空间。
更令人震撼的是冰窟的地面。这里并非平坦,而是布满了大大小小、如同梯田般的冰台和凹陷。许多凹陷中,积蓄着深不见底的、漆黑如墨的寒水,水面上漂浮着薄薄的冰雾,方才听到的水声,正是从远处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传来,河水在冰窟中蜿蜒流淌,最终没入更深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复杂的气味:万年寒冰的清冷、地下暗河的潮湿水汽、某种不知名矿物的淡淡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陈旧书籍混合着奇异香料般的古老气息。
“我的老天爷……”天机子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这……这是把整座山都掏空了吗?这地方是天然的还是人造的?”
林枫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但他很快压下心绪,警惕地扫视四周。玄黄母气悄然扩散感知。这里灵气异常浓郁活跃,冰属性灵气占主导,但其中也混杂着其他属性的微弱波动,尤其是水属性和……一种极其稀薄、却让他玄黄道种微微悸动的土属性(偏向阴寒)气息。
“既有天然形成的冰川空洞特征,也有人工修饰的痕迹。”林枫指着不远处一根冰柱,上面隐约可以看到规则的切割面和简单的几何纹路,“看那里,还有那边冰壁上,有开凿和打磨的痕迹。这里曾经被人使用过,而且规模不小。”
旺财低吼一声,鼻子翕动,似乎对空气中某种气味格外敏感,带着警惕和一丝……厌恶?
“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安顿,检查一下霜月的情况,然后探索这片区域。”林枫做出决定。他们此刻所在是冰隙出口,位于冰窟边缘一处较高的冰台上,视野开阔但容易暴露。
三人带着霜月,小心地沿着冰台边缘移动,很快在几根粗大冰柱后面,找到一个被冰帘半遮掩的、向内凹陷的小型冰洞,刚好可以容身。天机子熟练地布下简易的隐匿阵法。
安顿好后,林枫再次检查霜月。她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眉心封魔印稳定,体内冰蓝与暗红的冲突被牢牢压制在封印之内,只是那暗红秽气似乎比之前更加“沉寂”了,仿佛在积蓄力量,又或者……被此地某种气息所影响?
“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但此地气息复杂,需多加留意。”林枫沉声道,随即看向天机子和旺财,“我需要一点时间恢复刚才的消耗,并仔细感知一下这个冰窟。你们也抓紧恢复,提高警惕。”
说完,他盘膝坐下,一边调息,一边将玄黄母气的感知力尽可能向四周延伸。
冰窟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他的感知只能覆盖一部分区域。在感知范围内,他“看”到了更多的细节:一些冰台上,散落着早已锈蚀不堪、被冰层半包裹的金属器物碎片,样式古朴;某处凹陷的水潭边,有几具完全冰封、保持着挣扎姿态的人类骨骸,服饰早已风华,但依稀能看出与北境现代服饰不同;更远处,暗河附近,似乎有一些结构更加复杂的人工建筑废墟的轮廓,大部分被冰层覆盖。
这里,俨然是一处被遗忘在冰川之下的、规模可观的远古遗迹!
更让林枫在意的是,在冰窟深处,靠近那条暗河源头方向的某个区域,他的玄黄道种产生了比之前更明显的悸动!那里似乎有某种与他同源、却又更加阴寒厚重的土系力量源,或者……与戍土传承相关的事物?
与此同时,旺财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冲着冰窟深处某个方向,发出低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咽。
“有东西?”天机子立刻紧张起来。
林枫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深邃:“不止有东西……还有‘人’活动的痕迹,虽然很新鲜,但数量不多,而且……气息有些熟悉。”
他站起身,走到冰洞口,望向旺财警示的方向。那里是冰窟更深处,被更多的冰柱和雾气遮挡,看不真切,但隐约能感觉到那里灵气流动更加活跃,甚至有一丝丝微弱的……阵法波动?
“是冰魂谷的人?还是其他探索者?”天机子猜测。
“不清楚,但既然来了,总要探个明白。”林枫眼神坚定,“这里很可能与冰魂谷禁地有关,或许能找到解决霜月问题的线索,甚至……发现更多关于‘虚无之秽’和四方镇物的秘密。”
他略作沉吟,吩咐道:“天机子,你和旺财留在这里,照看霜月,加强隐匿。我单独过去探查一下,以我现在的潜行能力和对环境的感应,小心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林老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要不让旺财跟你去?”天机子担忧道。
“旺财留下,它的混沌之力对秽气敏感,万一霜月有变或这里出现秽气相关的东西,它能应对。而且,它体型较大,潜行不便。”林枫摇头,又拍了拍旺财的脑袋,“保护好他们。”
旺财低叫一声,表示明白,但眼中仍有关切。
林枫不再多言,收敛全身气息,玄黄母气在体表流转,模拟着周围冰寒环境的波动,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了冰窟的阴影与雾气之中,朝着深处那处异常区域悄然掠去。
他的身法轻盈迅捷,在嶙峋的冰台、粗壮的冰柱间穿梭,如同冰原上的雪豹,无声无息。同时,玄黄感知全力放开,如同无形的触手,提前探知前方的地形、能量波动和生命气息。
随着深入,人工痕迹越来越多。破碎的石板路、倒塌的冰晶灯柱、半埋在冰层下的残缺雕像(风格粗犷,多刻画着持冰矛的战士或某种冰系图腾)……这里似乎曾是一个小型的地下聚居点或前哨站。
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芬芳气味也越来越浓,林枫辨认出,那是某种冰属性灵植开花时特有的冷香,但似乎还混合了别的什么。
终于,在绕过一片如同水晶丛林般的密集冰笋区后,前方的景象让林枫瞳孔微缩。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冰台,冰台中央,竟然矗立着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完全由淡蓝色冰晶构建的小型祭坛!祭坛约莫丈许方圆,呈六角形,表面刻满了复杂而古老的冰系符文,此刻那些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蓝光。祭坛上空,悬浮着三样东西: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内部仿佛有冰雾流转的深蓝色冰晶(与霜月描述的冰魄魂晶外形相似,但颜色更深,无暗红秽气);一卷由某种冰蚕丝织就的、泛着寒气的白色卷轴;以及一柄造型古朴、通体冰蓝、剑身细长的无鞘长剑。
而祭坛周围,冰面上,赫然盘坐着五道身影!
这五人皆身着冰蓝色劲装,外罩御寒皮裘,正是冰魂谷修士的打扮!其中四人围坐四周,闭目调息,气息皆在战灵中期到后期不等。而居中面对祭坛的那人,则是一名头发花白、面容冷峻的老者,他气息最为深厚,已达战灵巅峰,此刻正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试图以某种秘法沟通祭坛,或者……获取祭坛上空悬浮的宝物!
更让林枫心中一沉的是,在这五名冰魂谷修士身旁不远处,冰面上还躺着两具尸体,看服饰,似乎是属于某个小势力的散修,死状凄惨,身上有冰系法术和利刃造成的伤口,显然是被冰魂谷灭口了。
“果然是他们……”林枫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藏身在一块巨大的冰钟乳石阴影后,仔细观察。
那冰魂谷老者似乎到了关键处,祭坛上的符文光芒越来越亮,上空那枚深蓝色冰晶也开始微微震颤,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冰魄气息。老者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然而,就在此时——
“咕噜……咕噜……”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溺水者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突然从祭坛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黑黝黝的水潭中传来!
紧接着,水潭表面剧烈翻涌,七八条苍白浮肿、覆盖着冰碴、眼中燃烧着幽蓝鬼火的手臂,猛地探出水面,抓向正在施法的冰魂谷老者和他身边的同伴!
变故突生!
“小心!是‘冰尸傀’!”那冰魂谷老者反应极快,中断施法,厉喝一声,身形暴退,同时袖中飞出一面冰晶小盾,挡住抓向自己的鬼手。
他身边四名弟子也惊骇起身,各施手段抵挡或闪避。一时间,冰台上灵力爆发,冰屑纷飞,与那些从水潭中爬出的、行动僵硬却力大无穷、浑身散发着阴寒死气的“冰尸傀”战成一团!
这些冰尸傀显然是被祭坛的动静或生人气息吸引而来,它们不畏伤痛,只有破坏其头颅或胸口的能量核心才能彻底消灭,极为难缠。
冰魂谷众人虽实力占优,但事发突然,又有两名弟子被鬼手所伤,寒气侵体,动作顿时迟缓,一时间竟被七八具冰尸傀逼得手忙脚乱。
林枫躲在暗处,冷静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混战。他的目光,更多停留在祭坛上空那三样物品,尤其是那枚深蓝色冰晶上。
“纯净的冰魄魂晶……没有秽气污染……或许对霜月有用……”林枫心念电转。此刻冰魂谷被冰尸傀缠住,正是绝佳机会!
但风险也极大。一旦出手,必然暴露。而且,那水潭中是否还有更多冰尸傀?祭坛本身是否有其他禁制?
就在他权衡利弊,寻找最佳出手时机时——
异变再起!
那冰魂谷老者似乎被纠缠得恼羞成怒,眼中寒光一闪,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冰晶小盾上!小盾瞬间光芒大放,化作一面巨大的冰墙,暂时挡住尸傀,同时他厉声对一名受伤稍轻的弟子喝道:“用‘爆炎符’炸那个水潭!断了它们的来路!”
那名弟子闻言,立刻掏出一张赤红色的符箓,注入灵力,就要扔向水潭。
林枫眼神一凝!爆炎符属火,在此地极寒环境下威力会打折扣,但爆炸必然引起更大动静和冰层震动,很可能引来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可能导致他们藏身之处暴露!
不能让他扔出去!
电光石火间,林枫做出了决定。
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掠出!目标不是冰魂谷的人,也不是冰尸傀,而是——祭坛上空那枚深蓝色冰晶!
玄黄母气在脚下爆发,踏雪无痕!右手如电,直抓向冰晶!
他的动作快、准、狠,且毫无征兆!
“什么人?!”
“大胆!”
冰魂谷老者第一时间发现,惊怒交加,但被冰尸傀和冰墙所阻,救援不及!
眼看林枫的手就要触及冰晶——
祭坛本身,那些原本明灭不定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和冰封之力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冰环,扫向林枫!
这祭坛,果然有自主防护机制!
林枫似乎早有预料,前冲之势戛然而止,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险避开冰环最锋芒处,同时左手并指如剑,指尖玄黄气高度凝聚,带着一丝新领悟的“水润转化”之意,狠狠点向祭坛边缘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有些破损的符文节点!
“玄黄——破禁!”
“噗!”
那处破损节点应声而碎!整个祭坛的符文光芒剧烈闪烁、紊乱,那股冰封排斥之力顿时大减!
林枫右手去势不减,五指箕张,玄黄气化作一只无形大手,终于一把将那枚深蓝色冰晶捞入手中!入手冰凉沉重,精纯浩瀚的冰魄之力瞬间传来,让他精神一振。
得手!
没有丝毫停留,林枫脚尖在祭坛边缘一点,借力倒射而回,同时左手顺势一带,将旁边那卷白色冰蚕丝卷轴也卷入怀中!至于那柄冰蓝长剑,稍远一些,且气息凌厉,收取需要更多时间,他果断放弃。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兔起鹘落,从出现到得手再到后退,不过两三个呼吸!
“贼子休走!留下宝物!”冰魂谷老者目眦欲裂,不顾冰尸傀纠缠,强行震开面前冰墙,一道凌厉的冰锥脱手而出,直刺林枫后心!
林枫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出,玄黄气化作一面厚重的土黄色掌印。
“轰!”冰锥与掌印同归于尽,气浪将附近两具冰尸傀都掀飞出去。
借着反震之力,林枫速度更快,身形几个闪烁,便没入了来时的冰笋丛林之中,消失不见。
“追!他跑不远!封锁这片区域!”冰魂谷老者暴跳如雷,一边指挥弟子清理剩下的冰尸傀,一边发出信号,同时亲自带着两名未受伤的弟子,朝着林枫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冰窟深处,短暂的混乱之后,只留下祭坛黯淡的光芒、逐渐沉回水潭的冰尸傀残骸、以及冰魂谷老者不甘的怒吼在回荡。
而此刻,林枫已如同融入暗影的猎豹,在复杂的地形中急速穿行,朝着天机子和霜月藏身的方向返回。
手中那枚纯净的冰魄魂晶和神秘的冰蚕丝卷轴微微发烫。
一场新的追逐与危机,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