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银行的玻璃隔间无法提供长久的庇护。凌晨三点，保安巡逻的手电光柱扫过，将蜷缩在角落的龙西念照得无所遁形。在保安警惕而嫌弃的目光和驱赶下，他不得不拖着疲惫不堪、浑身酸疼的身体，再次融入城市冰冷的夜色。
无处可去。
公园长椅？早就被流浪汉和更早的“同行”占满了。24小时快餐店？他身无分文，连杯热水都买不起，店员的眼神比保安更冷。网吧？需要身份证和押金。
他像个幽灵，在空旷的街道上游荡。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意，穿透他单薄的衣衫，冻得他牙齿打颤。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胃，一阵阵绞痛。后背被钢管擦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走投无路”。
最终，他摸索到了跨江大桥的引桥下方。这里远离主干道，相对僻静，桥墩之间形成了一些勉强可以挡风遮雨的凹处。已经有好几个流浪汉模样的人裹着破旧的被褥或纸板，蜷缩在那里，对龙西念这个新来者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里是城市最底层的收容所，充满了酸臭、绝望和麻木的气息。
龙西念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靠着冰冷的水泥桥墩坐下。他抱着膝盖，试图保存一点可怜的体温。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这几个月的荒唐：最初赢钱时的狂喜，输钱后的不甘，借网贷时手指的颤抖，催收电话里不堪入耳的辱骂，以及今晚那根擦着膝盖抡过的棒球棍……
“系统……”他再次在心底呼唤，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唾弃的侥幸，“真的……没有任何新手帮助吗？比如，一点启动资金？或者，一个暂时安全的住所？”
【当前世界为‘真实困境模拟’，系统资源受严格限制。无法提供直接金钱或物质援助。】系统的回答依旧冰冷，【但可提供基础辅助功能：1、负债明细实时整合与风险评估（精确至分）。2、催收电话智能识别与有限度拦截（需手机有电有网）。3、周边临时资源点扫描（基于公开信息）。】
就这？龙西念苦笑。负债明细？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电话拦截？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资源点扫描？是告诉他哪个垃圾桶可能有半块面包吗？
似乎感应到他的绝望，系统又补充了一句：【体验者过往经历所获特质及部分技能，在本世界可产生极微弱映射或提供潜在思路，但无法直接变现。】
特质？技能？龙西念努力回想。赌神世界的心理博弈？教父世界的谋略布局？抗日战场上的坚韧求生？好像……在这个冰冷的现实债务泥潭里，都显得那么遥远和不切实际。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谋略，是一口吃的，一件暖和的衣服，一个能让他暂时避开追债人棍棒的地方。
等等……技能？
他忽然想起，在民国赌神世界里，获得过【心理掌控（初级）】，虽然描述是“小幅影响他人情绪与判断”。在这个世界能被映射成什么？嘴皮子利索点？说服力强一点？还有【洞察之眼】，虽然在这个世界似乎没有直接显示数据的能力，但会不会让他观察力更敏锐些？
还有【基础枪械掌握】、【基础格斗掌握】、【简易爆破掌握】……这些在和平都市有个屁用！难道让他去抢银行吗？哦，对了，还有【基础千术大全】……千术？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火花的念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在他疲惫不堪的脑海里闪了一下。
千术……扑克牌？麻将？骰子？
不行！他猛地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就是赌博害他落到这步田地的！难道还要重蹈覆辙？而且，他身无分文，拿什么做赌本？去街头摆摊玩猜瓜子骗老头老太太？那点钱还不够塞牙缝，风险还极高。
正胡思乱想间，旁边一个裹着破军大衣的老流浪汉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龙西念下意识地看过去。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他看到那老人脸色蜡黄，咳出的痰里似乎带着血丝。
【洞察之眼】没有给出具体信息，但龙西念就是觉得，这老人病得不轻，而且恐怕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内心深处还未完全泯灭的一丝善意，龙西念犹豫了一下，挪了过去，低声问：“大爷，您……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他想起自己逃命时，口袋里好像还有半瓶在自助银行接的自来水。
老人停止咳嗽，浑浊的眼睛看了龙西念一眼，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没事……老毛病了。水……你自己留着吧。”他指了指自己身边一个瘪瘪的、脏兮兮的矿泉水瓶。
龙西念没再坚持，默默退了回来。他自己也渴得要命，但那点水是最后的储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冷又饿又困，但龙西念不敢睡熟，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生怕追债人或者别的危险找上门。他只能强迫自己思考，思考如何破局。
打工？他连身份证都被之前的公司扣着（因为未办理完离职手续，且有争议），正规工作根本找不到。黑工？那种压榨到极致、可能还拿不到钱的活儿，他现在这身体状态也撑不住几天。卖血？听说现在管得很严，而且也卖不了几个钱，杯水车薪。
难道真的要去……赌？用那点可怜的“千术”映射，去搏一丝渺茫的希望？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带着魔鬼般的诱惑。
不，不行！龙西念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让他清醒了些。赌博是深渊，一旦再陷进去，就真的万劫不复了。系统给的任务是“清偿债务”，不是“靠赌博翻身上岸”。这条路，走不通。
那怎么办？等死吗？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城市开始苏醒，早班的公交车发出轰鸣，清洁工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桥洞下的流浪汉们也陆续动了起来，收拾着他们可怜的家当，开始新一天的漂泊或乞讨。
龙西念挣扎着站起来，腿脚因为寒冷和久坐而麻木僵硬。他必须离开这里，找个地方给手机充电，然后……然后再说。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的地沿着江边往前走。清晨的江风更冷，吹得他鼻涕直流。他看到早起锻炼的老人，看到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看到热气腾腾的早餐摊……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游魂。
经过一个早点摊时，炸油条的香味霸道地钻进他的鼻子，胃里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抽搐。他死死盯着那金黄的油条和雪白的豆浆，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正麻利地收着零钱，瞥见龙西念那直勾勾的、饿狼般的眼神，眉头皱了皱，下意识地把放钱的抽屉往里推了推。
龙西念脸上一热，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尊严？在极致的饥饿和生存面前，早就薄如蝉翼。
走到一个公交站台，他看到站牌上贴着些小广告：招聘保安、小时工、洗碗工……他一个个看过去，大部分都要求身份证、健康证，或者直接写“长期”、“包吃住”——这些他都不符合，也没条件去。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角落一张巴掌大、皱巴巴的手写广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招临时卸货工，江边3号码头，今天上午。体力好，听话，日结。无需证件，自备手套。联系人：王工头，电话：138xxxxxxx”
无需证件！日结！
龙西念的眼睛瞬间亮了！这就是他眼下唯一的机会！虽然不知道能挣多少，但至少能有一口饭吃，能赚到给手机充电和联系外界的钱！
他几乎是扑到那张广告前，仔细记下了电话号码。然后，他转身就朝着记忆中江边码头的方向跑去。身体依旧疲惫，但心里却燃起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
不管怎样，先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谈还债，谈未来。
最强老赖的求生之路，从这最底层的力气活，迈出了踉跄而坚定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