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的门在陈建国身后轻轻合上，那道背影没有回头，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仿佛刚才的审视和认可，只是他漫长商业生涯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而王峰和陈砚舟，还沉浸在那场激烈交锋的余韵中。
王峰站在原地，挠了挠头：“你真觉得他还会找你？这种大佬，点头就算给你面子了。”
陈砚舟没答话，只是低头把文件袋重新塞进背包，拉链合上的声音清脆利落。他抬脚往外走，步伐不快，却一步比一步稳。
“他要是不想见我，刚才就不会停那么久。”他说，“人越厉害，话越少。但只要他愿意看你一眼，就说明你在他的棋盘上露了个角。”
王峰半信半疑地跟上去：“那你现在去哪儿？”
“回学校。”陈砚舟看了眼手表，“等电话。”
王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你还真敢等？我以为你会蹲协会门口守着！”
“守着的人，是求人。”陈砚舟笑了笑，“等着的人，才是等人。”
两人分开后，陈砚舟沿着街边慢慢走。阳光斜照，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肩上，像一串无声的倒计时。他没急着回宿舍，也没打开系统界面查任务进度，而是拐进一家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翻出笔记本，在蓝笔栏写下一行字：“权威的认可，从不是掌声，而是沉默后的召唤。”
手机是在下午五点十七分响的。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尾号6688。接通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陈砚舟？明天上午十点，来协会八楼办公室一趟。”
没说是谁，也没多解释。
但陈砚舟听出来了——那是陈建国秘书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带情绪，偏偏透着一股“你已被纳入流程”的正式感。
他挂了电话，抬头看了看天。云层正缓缓移动，像是某种看不见的机制开始运转。
第二天准时到楼下的时候，前台刚想拦他登记，电梯门已经开了。穿灰西装的女秘书站在里面，手里捏着一份文件夹。
“陈会长交代了，请直接上八楼。”她语气平淡，眼神却不自觉多看了他两秒，“你是第一个不用填访客表的学生。”
陈砚舟点点头，走进电梯。镜面映出他的模样：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黑色双肩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角微微压着一点专注。
八楼安静得不像办公楼，倒像是图书馆的禁阅区。走廊地毯厚实，脚步声被吞得干干净净。秘书把他带到一间靠里的办公室门前，敲了两下。
“进来。”
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扎进耳朵。
推开门，陈建国正坐在办公桌后，背对着窗外的光。他没起身，也没伸手，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一份泛黄的文件夹滑了过来。
“开发商资金断了，项目停了一年多。”他开门见山，“200万就能接手，位置在城南老工业区，地铁口步行四百米，规划用途是社区商业体。转手至少赚三百万。你敢不敢接？”
陈砚舟没动。
他先看了眼文件的封皮——边角卷起，右下角有水渍晕染过的痕迹，印章盖得歪了一点。这种细节不会出现在新打印的材料上，说明这东西被翻过很多次，甚至可能在某个抽屉里躺了很久。
他翻开第一页，是地块红线图。目光扫过施工进度表时，忽然问：“抵押登记做了吗？”
他眼神专注，手指轻轻敲着文件，脑海中迅速分析着各种可能的风险情况，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打开这个看似诱人实则暗藏玄机的项目真相。
陈建国抬了抬眼。
这个问题，不在他的预期里。
一般人听到“200万赚300万”，要么激动得语无伦次，要么谨慎地说“让我回去研究”。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第一反应居然是合规性问题。
“还没来得及办。”他淡淡回答。
“那产权清晰吗？”陈砚舟继续问，“有没有第三方债权主张？施工队有没有留置权？”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和脑海中各种复杂的信息作斗争，努力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陈建国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你不怕我说这是个陷阱？”
“怕。”陈砚舟合上文件，语气平静，“所以我才要先问清楚坑在哪，而不是急着跳下去。”
他的声音虽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他不会被眼前的利益冲昏头脑，他要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这种对风险的谨慎和对责任的担当，让人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空气静了一瞬。
然后，陈建国笑了。很轻的一笑，像风吹过纸页。
“很多人都看到‘赚300万’就红了眼。”他说，“你能问出抵押问题，算过了第一关。”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书柜前，抽出一本厚书递过来。深蓝色封皮，烫金标题：《城市更新实务案例集》。
“这本书里有个类似项目。”他说，“也是资金断裂，低价转让，接手的人信心满满，结果三个月后发现地下管网全烂了，修缮费用超过预算四倍，最后赔光离场。”
陈砚舟双手接过，书脊上的文字凸起明显，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结局不太好。”陈建国看着他，“你若有兴趣，下周二评审会前可以读完。”
这不是邀请，也不是合作提议，而是一道考题。
一道用沉默包装的考验。
陈砚舟没推辞，也没拍胸脯保证。他只是把书小心放进背包，点头说：“值得深入看看。”
走出办公室时，走廊依旧安静。电梯下行的过程中，他能感觉到背包里那本书的重量，不重，但压得住心。
回到楼下，他没叫车，也没回学校，而是顺着街边走了十分钟，进了一家市立图书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书平铺在桌上，翻开目录页。
第三章第二节：《小体量旧改项目的隐性成本拆解》。
他拿出蓝笔，在笔记本上写下：“资金链断裂≠低价捡漏”。
又换红笔，在旁边标注：【任务“获得会长认可”完成度50%】。
陈砚舟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晕。他全神贯注地翻阅着《城市更新实务案例集》，每一页都仔细研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当看到案例中项目因为地质沉降导致主体结构裂缝，开发商申请破产保护时，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自己正在接触的项目地块。他开始思考自己项目所在的地块是否存在类似的地质风险，如果存在，又该如何应对。他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下自己的疑问和想法，字体工整而有力，仿佛要把所有的担忧和思考都凝固在纸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少了，周围变得安静起来，只有他翻书和写字的声音。但他丝毫没有察觉，依然沉浸在对项目风险的思考中。他知道，只有把所有的问题都考虑清楚，才能在面对机会时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窗外，一辆洒水车缓缓驶过，喷头规律摆动，路面湿漉漉的，不见扬尘。几个小学生蹦跳着绕开水流，笑声短促清亮。
陈砚舟盯着那行红字看了两秒，合上笔记本，翻开书的第一章。
第一页写着一段引言：
“所有看似便宜的机会，都藏着更贵的代价。区别只在于，有人看得见，有人看不见。”
他正准备往下读，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系统提示：【是否使用“风险预判”技能卡？可提前识别书中案例与当前项目的关联性。】
他指尖悬在确认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几秒后，他收起手机，重新拿起蓝笔，在纸上加了一句：
“真正的判断力，不是靠外挂看穿迷雾，而是能在迷雾里，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路。”
阳光斜照在书页上，映出一行清晰的小字：
“2019年，江川市某文创园区因地质沉降导致主体结构裂缝，开发商申请破产保护……”
陈砚舟的目光停在那里，瞳孔微微收缩。
同一时刻，八楼办公室内，陈建国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个学生……你多留意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王峰的声音：“您是说陈砚舟？他昨天还帮我算了一场球赛的赔率呢。”
话音未落，听筒里只剩忙音。
陈建国放下手机，转身望向窗外。
远处工地上，塔吊正缓缓转动，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手，指向尚未落成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