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陈砚舟正把最后一份团建签到表拖进邮件附件。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
消息像炸了锅似的涌进来。
林悦的头像跳得最凶，连发五条语音，一条比一条急：“你快看‘江川视线’那个号！刚发了篇长文，标题是《学生综合体：用江川人的钱捧国际品牌？》——现在转发量两万了，评论区全是骂你的。”
他点开链接，页面加载出来，配图是一张施工围挡上的品牌招商海报，被红圈标出几个外文logo，底下写着：“这些洋名字，凭什么优先入驻？”文章通篇没提事实，只讲情绪，从“本地青年失业”扯到“文化殖民”，最后质问：“是谁在背后替我们做决定？”
陈砚舟冷笑一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三分钟后，林悦打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不对劲。这篇文章发布两小时，转发暴增，但点赞和真实评论比例太低。我查了前五十条热评，账号注册时间集中在去年年底，Ip归属地三个地方——燕城、临安、南湖新区产业园，全是营销公司代运营集中地。”
“水军推流？”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不是普通推流，是定向煽动。”她语气冷静，“他们不光要黑项目，还要把你塑造成‘背叛本土’的典型。你看评论区，每隔几分钟就有人带节奏说‘老店一家没进’‘本地人吃不上饭’，可实际上咱们签了十七家老字号，名单早就报上去了。”
陈砚舟沉默几秒，忽然笑了：“好啊，想玩民族牌？那咱们就把牌桌掀了，让他们看看谁手里真有‘江川味道’。”
“你想怎么干？”林悦问。
“不解释，不回应，也不删帖。”他拉开抽屉，取出蓝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反击逻辑——不辩排外，主打扶持本土。
陈砚舟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快速回放着那篇长文的内容和评论区的风向。他知道，现在网友们愤怒的根源并非是真的反对国际品牌入驻，而是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本土文化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于是，他果断决定，不辩排外，而是主打扶持本土，让老百姓自己感受到本土文化的力量，从而化解这场危机。
然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三分。你把那十七家老字号的品牌资料、签约照片、门店实景图全整理成图文包，明早九点前发给我。”
“你要发通稿？”
“不是通稿。”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是要让老百姓自己说：这地方，本来就是我们的。”
林悦顿了顿：“赵宇那边……需要联动吗？”
“当然。”他嘴角微扬，“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兄弟’？”
凌晨三点十八分，办公室只剩下一盏台灯还亮着。
陈砚舟盯着电脑屏幕，手里捏着两支笔，红笔夹在指间，蓝笔在文档里划重点。系统界面安静地浮现在角落：【建议应对负面舆情，提升公众支持率（0\/1）】。
他没点确认。
“真正让人愤怒的，从来不是引进国际品牌。”他自言自语，“而是觉得‘我没被看见’。”
鼠标滑过招商名录，一个个名字跳出来：李记酱鸭、王婆汤圆、老街油墩子、陈氏竹编……都是开了三四十年的老铺子，有些甚至上了非遗推荐名单，却一直困在老城区的小巷子里。
“把这些故事讲出去。”他敲下最后一行备注，“谁说年轻人不爱老字号？是我们没给他们亮相的机会。”
手机震动，林悦发来压缩包，命名很直白：‘江川味·出圈计划’
他点开预览，第一张图是一家三十年馄饨店的老板娘站在操作台前擀皮，皱纹里都带着笑；第二张是年轻设计师拿着竹编包跟老师傅合影，背景墙上挂着“祖传手艺第四代”牌子。
“够了。”他合上电脑，拨通赵宇电话。
铃响三声，那边接了起来，嗓音沙哑：“大半夜的，出人命了？”
“比出人命严重。”陈砚舟语气平静，“有人说我搞文化背叛。”
赵宇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你？背叛江川？你连食堂窗口换菜都要先调研一周的学生党代表，能干出这事儿？”
“可现在全网都说我是。”
“操。”赵宇声音立马正经了，“哪个号发的？我马上封它。”
“不用。”陈砚舟靠在椅背上，“你帮我转一篇报道就行，标题叫《江川味道集体出圈：老城区小吃将进驻城市新地标》。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发，配上你那句经典语录——‘有些人总说年轻人不懂家乡情怀’。”
赵宇反应过来，啧了一声：“你这是要借我的嘴，给老百姓递话筒啊？”
“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编的。”陈砚舟笑了笑，“再说了，你星耀文化不是一直想洗掉‘暴发户’标签吗？这次可是正儿八经的文化输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接着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应该是点烟了。
“行。”赵宇吐出一口烟，“我帮你转，还加一句：‘这不是商业，是传承。’让你那帮喷子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江川根脉。”
“谢了，兄弟。”
“少来这套。”赵宇冷笑，“等这事过了，你得请我吃一顿李记酱鸭。”
“没问题，我还请你带一瓶他们私藏的陈年卤汁。”
挂了电话，陈砚舟重新打开邮箱，把图文包打包发送给合作媒体，附言只有一句：“按约定时间发，别提前，也别延后。”
做完这一切，他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眼三秒钟。
系统提示悄然浮现：【成功化解舆论危机（0\/1）】
他没点击完成，只是在任务栏备注：待热度稳定。
第二天上午十点零七分，陈砚舟刚泡好一杯速溶咖啡，手机接连震动。
热搜出来了。
区域榜第二，词条清清楚楚：#江川老字号要火了#
点进去，第一条就是赵宇转发的那篇报道，配图是十几家老店的招牌拼成的笑脸墙，底下留言已经炸了：
“王婆汤圆终于要搬出小巷子了？我妈能少走两公里！”
“陈氏竹编我小时候见过，没想到还能进商场！”
“支持！这才是我们自己的品牌！”
“昨天还在骂的那个号呢？出来走两步？”
更有意思的是，原攻击文章的评论区开始反水。
有人贴出签约名单截图：“人家根本没忘本，你们瞎吵什么？”
还有老街居民拍视频：“我家门口这家油墩子摊，做了四十年，终于要上电梯了。”
陈砚舟一条条翻着，嘴角慢慢翘起来。
十点四十三分，赵宇来电。
“你小子！”电话一接通就是吼，“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这招？我就转了个文，结果全网都在夸我‘有情怀’？你把我当枪使是不是？”
“我哪敢。”陈砚舟吹了吹咖啡，“是你自己情怀爆棚，挡都挡不住。”
“少扯！”赵宇气笑了，“你根本没打算解释什么‘国际品牌必要性’，对吧？你是直接换了赛道，让他们吵空了！”
“他们打民族牌，我就让真正的民族味站出来说话。”陈砚舟看着窗外阳光洒在办公楼玻璃幕墙上，“你说，是十个洋名字刺眼，还是一个奶奶级汤圆摊更戳心？”
电话那头久久没说话。
最后，赵宇低声说了句：“服了。你这哪是危机公关，你这是社会心理学实战课。”
陈砚舟没接话，只听见对方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打开后台数据面板。
原攻击文章阅读量停滞在八万，新增转发不足百次。而自家推送已突破五十万阅读，三家本地电视台主动联系要做专题报道。
林悦这时发来邮件，标题是《舆情简报V1.0》，正文只有两句话：
“水军退场速度加快，主战场失守。
建议下一步：保持静默，让民间声音持续发酵。”
他回复了一个字：“好。”
下午五点五十六分，陈砚舟关掉最后一份文件，把今日所有记录归档。办公室只剩他一人，窗外天色渐暗，楼下车流缓缓移动。
他翻开笔记本红页，拿起红笔，写下新任务：
【结识国际知名商业设计师（0\/1）】
笔尖停顿一秒，又补了一句：
“预算有限，但诚意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