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走出医院侧门时，阳光正斜斜地打在台阶上。他深吸一口气，医院的消毒水味和紧张忙碌的氛围还残留在脑海里，此刻阳光洒在身上，倒让他多了几分真实感。
他抬手挡了下光，左手的绷带还泛着消毒水味，但已经不妨碍他把手机塞进外套内袋。车等在路边，司机老张看见他出来，立刻从副驾翻出一个保温杯：“陈少，姜茶，您太太早上熬的。”
“我没结婚。”陈砚舟接过杯子，拧开喝了一口，烫得眯了下眼，“谁让你叫这个称呼的？”
“周队说的。”老张嘿嘿一笑，“他说你现在是发工资的人，得有点排面。”
陈砚舟没接话，只是把保温杯放在腿边，拉开后座车门。背包甩上肩的动作牵动了左臂，他皱了下眉，随即恢复正常。笔记本在包里，蓝笔夹在第十七页——那是他昨晚写下的计划清单：查建材、见李总、稳艾米丽。
车子启动，直奔国际会展中心。
展馆门口人来人往，西装革履的销售代表举着展商牌引导客户，穿着工装的技术员推着样品箱穿行。陈砚舟混在人群里，看起来就像个普通采购员。他右手插兜，左手自然垂落，走路时微微晃着，像是还在适应伤势。
可一进振海地产的合作商展区，他的节奏变了。
目光扫过展位编号，脚步慢了下来。展台上摆着几段钢材样本，标牌写着“高强度结构钢·符合国标Gb\/t 700”。陈砚舟走近，假装拍照，实则从口袋里滑出手机，指尖轻点两下，系统界面无声弹出：【技能卡“质量检测专家”已激活，持续时间2小时】。
他靠近那段最粗的钢梁，借着转身避让路人的动作，将手机背面贴上去一秒。数据瞬间回传。
他的动作迅速而隐蔽，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侦探在收集关键证据，眼神中透露出冷静与专注。
【碳含量超标17%，含硫量异常，建议标记为劣质风险材料】
他眼神没变，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压了一下，像听到笑话的人强忍笑意。
转身走向相邻展台，他掏出笔记本，蓝笔迅速写下三组数字和一个字母代号。抬头看了眼展位图，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圈，标注“三次入观察名单”。
刚合上本子，一杯香槟递到了眼前。
灰紫色短发的女人站在侧前方，夹克立领衬得她脖颈线条利落。她没笑，但眼睛亮得像刚发现什么有趣的设计漏洞。
“陈先生，”她说，“听说你昨天在医院签了一堆文件，今天就敢来展会晃悠，胆子比我的设计稿还野。”
陈砚舟没接酒，而是抬起左臂示意：“抱歉，这只手现在不能碰玻璃器皿，万一摔了，您这杯香槟得上本地新闻标题。”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自信的姿态让人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好奇。
“那你用右手。”
“右手得留着握手。”他淡淡道，“待会儿还要跟几家供应商谈合作。”
女人笑了，收回香槟，自己抿了一口。“你比我想象中更会躲问题。”
“我不是躲。”他翻开笔记本，红笔圈住刚才记录的数据曲线，递过去半页，“我是觉得，有些材料连呼吸都困难，谈再多合作也没用。”
她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动：“这是……哪家的样本？”
“你觉得呢？”他收起本子，“你说空间要有呼吸感，可要是建材本身憋着气，再好的通风系统也是摆设。”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说：“今晚七点，老船坞酒吧，我请你喝一杯不用手拿的饮料。”
陈砚舟没立刻回应。他记得这个地方，江边废弃码头改造的小店，晚上灯光昏暗，隔音差，不适合谈正事——除非对方想避开监控。
“为什么选那儿？”他问。
“因为那儿的地板是旧船板拼的，踩上去会有节奏。”她看着他，“而你这种人，走路从来不踩空。”
这话听着像夸奖，实则试探。
陈砚舟笑了笑：“您这么了解我，是不是早就盯上我了？”
“我只是好奇。”她耸肩，“一个能在病床上发声明、逼合作伙伴站队的人，会不会也在找真正能说话的地方。”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里有种看不见的拉锯。
最终，陈砚舟点头：“时间太晚，我怕错过末班地铁。”
“你可以打车。”她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别带保镖，他们吵。”
人影消失在人流中。
陈砚舟站在原地，没动。他低头看手表，下午三点十八分。展会五点结束，时间够他做完最后一件事。
他走到角落的服务台，借了支笔，在登记簿上写下“江川建设集团 陈砚舟”，预约了三家参展商的技术咨询会面，全是吴振海供应链外围企业。
陈砚舟在展会上缓缓踱步，目光不时扫过各个展位。他注意到一家参展商的展位布置得颇为精致，展品摆放有序，销售人员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客户。他走上前去，假装对展品感兴趣，与销售人员攀谈起来。从交谈中，他巧妙地获取了一些关于该参展商与吴振海合作的信息，心中暗暗记下。接着，他又来到另一家参展商的展位，这里的气氛有些冷清，展品看起来也有些陈旧。他与展位负责人聊了几句，发现对方似乎对与吴振海的合作并不满意，言语中透露出一些矛盾和问题。陈砚舟一边倾听，一边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些信息为自己的计划服务。
写完，撕下便签纸折好，塞进笔记本夹层。
回到车上，老张问他去哪儿。
“公司。”他说，“顺路帮我打个电话给行政部，就说下周团建预算翻倍，让他们赶紧订地方。”
老张愣了：“真翻倍？赵总上次还说要压缩开支……”
“这次不是赵总的项目。”陈砚舟靠在座椅上，闭眼，“是我自己的。”
车子驶离展馆区，城市喧嚣渐渐被甩在身后。
他睁开眼，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空白页，红笔写下三个符号：
？——动机不明
→——资源指向
——合作门槛
写完，又在下面划了一横线，标注“水电+安保布线图”。
手机解锁，录音功能打开，他低声说：“明天九点前，调取老船坞近三个月水电缴费记录及安保布线图。”说完，发送指令至助理邮箱。
紧接着，短信编辑框弹出，他敲字：
“若今晚七点后我未回消息，启动b级应急联络流程。”
发送。
窗外高楼掠过，光影交替打在他脸上。绷带边缘有些发痒，但他没去挠。
手指轻轻摩挲着笔记本封面，皮革纹路粗糙，带着长期磨损的质感。
他知道，艾米丽不是冲设计费来的。
也不是为了喝一杯不用手拿的饮料。
她手里一定攥着什么东西，刚好卡在规则之外，又踩在利益线上。
而她选在这个时候接触他，说明那东西已经开始发烫了。
车子拐进公司地下车库，减速停稳。
老张回头：“陈少，到了。”
陈砚舟没马上下车。他盯着前方漆黑的通道尽头，那里有一盏灯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
他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一张照片——昨夜病房里拍的财务部临时工登记表截图。那人名字边上有个小标记，是他用蓝笔画的三角形。
现在，他在心里把它改成了箭头。
指向艾米丽出现的方向。
他推开车门，脚步平稳地上了电梯。
十分钟后，办公室灯亮。
他坐在桌前，把笔记本摊开，蓝笔落在“老船坞”三个字上，轻轻点了三点。
门被敲响。
“进来。”他说。
助理小跑进来：“陈哥，您要的展会人流监控权限，技术部说需要审批流程……”
“先斩后奏。”他头也不抬，“告诉他们，出了事我担着。”
“可……合规部那边……”
“合规部下周集体培训。”他合上本子，“主题是《如何在不违规的情况下解决问题》。”
助理愣住：“这课谁讲？”
“我。”他说，“第一节课就叫《从一杯香槟说起》。”
助理退出去后，陈砚舟起身走到窗边。
天色渐暗，城市开始亮灯。
他掏出手机，再次确认那条已发送的应急指令状态：已读未回复。
手指在屏幕边缘轻敲，节奏稳定。
突然，手机震动。
新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别信穿紫头发的女人，她上周见过吴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