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站在指挥室门口，手机还握在手里。It组长刚走，走廊灯光照在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低头看了眼屏幕，那条关于员工账号异常的记录已经被标记为“待查”，但眼下有更大的事。
公关主管快步从电梯出来，手里抱着平板，脸色有点发紧。“陈总，出事了。一家日本媒体发了长文，说我们强迫商户签合同，还用了‘高压运营’‘隐形剥削’这种词。”
陈砚舟没说话，接过平板翻了两页。文章配了张模糊的照片，是个中年男人低着头走出综合体大门，标题写着：“沉默的商户，被资本绑架的选择”。
他把平板递回去，“原文发布时间？”
“三十八分钟前，已经上了两个海外热搜词条。”
陈砚舟转身往会议室走，“通知团队，十分钟后开会。所有对外口径停用，等我指令。”
会议室里人来得很快。公关、法务、市场都在，大屏幕上已经切到了那篇报道的网页截图。有人正准备发言，陈砚舟抬手打断。
“先查这家媒体。”他说，“母公司近三年在中国拿过多少补贴，合作项目有没有违规记录，全挖出来。”
公关主管点头，“已经在查了。主笔记者叫山本健太，之前写过三篇类似题材，两家公司股价跌了百分之十五以上。”
“惯犯。”陈砚舟坐下，“那就不是新闻，是武器。”
他打开笔记本，红笔划了一行字：【应对国际舆论攻击】。蓝笔跟上：用事实当子弹，别打嘴仗。
“现在做三件事。”他合上本子，“第一，调所有商户签约时的监控视频，重点找老店、非遗店、家庭作坊类的；第二，整理过去一年租金减免台账和续签率；第三，联系十家有代表性的商户，今晚就录声明。”
法务皱眉，“出镜得签授权书，时间来不及。”
“我已经让助理拟好了模板，五分钟就能填完。”陈砚舟看着他，“你只管确认法律效力，执行交给下面。”
会议开了不到二十分钟。散会后，赵宇从后排站起来，走到他旁边，“你是想开发布会？”
“不开。”陈砚舟往外走，“我要直播。”
直播场地定在综合体中庭。主舞台背景是实时客流数据大屏，红色数字不断跳动。五百多个摄像头同步接入系统，任何角落都能随时调取画面。
下午两点，全球直播开启。标题很简单：《关于商户合作模式的公开说明》。
开场没有讲话，直接播放视频。第一段是五十多家商户签约全过程，每一段都包含人脸识别、签字动作和自愿陈述。有个卖糖画的老大爷对着镜头说：“我不识字，工作人员一个字一个字念给我听，念完我才按的手印。”
第二部分是数据展示。租金减免总额、水电补贴明细、节假日促销支持，最后定格在一张图表上：过去十二个月，商户续签率91.3%。
弹幕开始滚动。起初都是质疑，几分钟后出现变化。
“这数据比我家房东实在。” “日本记者是不是忘了他们本国商场抽成能到四成？” “刚才那个糖画爷爷，我去年在江川旅游时拍过他的摊位，真不是托。”
陈砚舟坐在控制台前，盯着舆情监测图。负面声量曲线在发布会开始八分钟后达到峰值，随后缓慢下滑。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冷静，心中早已有了应对这场舆论战的底气，但同时也明白这场战斗的重要性，稍有不慎就可能对公司造成巨大影响。
这时，现场传来声音。
山本健太举着手，被主持人点名后站起。他穿着深灰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这些视频是否经过剪辑？”他用中文提问，语速很慢，“是否存在诱导性话术？比如承诺流量扶持却未兑现？”
陈砚舟没急着回答。他按下遥控器，大屏幕切换成二十个分画面——全是正在营业的商户实景。有的在招呼客人，有的在打包外卖，还有一家宠物店老板正给小狗洗澡。
画面中，一家文具店的老板正热情地向顾客介绍新款文具，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顾客拿着文具仔细端详，不时点头表示满意。而另一家服装店内，店员正熟练地为顾客搭配衣服，顾客站在镜子前，露出满意的表情。这些生动的画面通过屏幕清晰地展现出来，让观众切实感受到商户们真实、积极的经营状态。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两点十七分。”陈砚舟开口，“各位记者可以随机选择任意一家商户，我们会提供联系方式，支持现场连线或实地采访。如果发现任何强迫签约行为，欢迎当场揭发。”
全场安静了几秒。有人开始低头记笔记。
山本还想说话，台下突然有人起身。
是个穿唐装的老人，头发花白，手里拎着个布包。他一步步走上台，没人拦他。
陈砚舟认出来了，是苏伯，苏氏糕点第八代传人。系统曾经提示过，这家店是他第一个非遗合作商户。
老人站到话筒前，声音不大但清楚：“我姓苏，做糕点六十三年了。十年前，我在老街摆摊，月收入不到八千。去年，在这个综合体里，我店里的流水超过一百万。”
他打开布包，拿出一本发黄的账本，纸页边角都卷了。
“你们说我被迫开店？谁逼我写的每日销售记录？谁逼我学用扫码收款？没有陈总给我们免半年租金，没有他们帮我设计新包装，我这个老字号早就进博物馆了！”
说完，他转向山本，“你要不要来我店里坐一坐？我请你吃块绿豆糕，不收钱。”
现场没人说话。三秒后，掌声响了起来。欧美记者席上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拍照。
直播观看人数冲破三百万人次。后台数据显示，负面报道转发量在一分钟内下降47%。
发布会结束，陈砚舟没接受采访，直接回到总部指挥室。大屏幕上还在跑舆情分析，绿色曲线稳步上升，红色逐渐退去。
公关主管跟进来，“海外社交平台上的‘#Forcedcontract’话题正在降温，我们发起的‘#mychoice’标签已经覆盖十二个国家。”
陈砚舟点头，打开内部系统。那条员工账号异常的记录还在，他点了进去，调出权限分配日志。
“让It重新梳理L3以上账号的审批流程。”他说，“特别是市场部和招商部。”
“要不要暂时冻结一批？”
“不用。”他摇头，“查源头，别吓坏正常员工。”
手机震动。是林悦发来的消息：“山本所在的周刊母公司，去年拿了苏州工业园两千三百万的税收返还，项目名称是‘外资企业创新孵化基地’。”
陈砚舟回了个“好”字，顺手把这条信息转发给公关团队。
五分钟后，公司官微发布补充声明，附上了那家媒体的补贴记录截图，配文只有一句：“我们接受监督，也希望监督者，先照照镜子。”
指挥室里安静下来。大屏上的国际媒体报道情绪图谱趋于平稳，大部分转为中性或正面。
陈砚舟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他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股东持股变动表。最近两周，有三笔大宗交易出现在二级市场，买方身份不明。
他正要放大其中一条记录，门被敲了两下。
It组长探头进来，“陈总，刚收到警报。山本记者的个人邮箱正在向外发送一份加密文件，目标地址位于东京总部服务器。”
陈砚舟坐直身体。
“内容解密了吗？”
“技术组正在破解。初步判断，可能是今天发布会的内部录像片段，加上一些未经核实的财务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