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灯光有些明亮，照在光洁的会议桌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泽。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气氛略显紧张。
下午两点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陈砚舟走进来，手里拎着黑色双肩包，外套袖口的磨痕比昨天更明显了些。他没说话，把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取出笔记本和两支笔。蓝笔放在左边，红笔放在右边。
赵阳已经坐在那里，手指搭在桌沿，指甲边缘有些发白。他抬头看了眼陈砚舟，喉咙动了动，没问“你还来吗”，只说：“我名单准备好了。”
“放着。”陈砚舟翻开本子，“等会签完字再看。”
财务人员随后进门，四十岁上下，短发齐耳，手里提着银色U盘和三色文件夹。她把东西放下，对两人点头：“我是王姐，负责这次资金监管和流程合规。”
赵阳站起身，下意识伸出手，又觉得不妥，僵了一下收回。王姐笑了笑，直接打开电脑开始调试合同文档。
纸质版《天使轮投资协议》摆在桌上，三份，每一份都厚得能当尺子使。陈砚舟拿起蓝笔，翻到关键页，开始逐条划重点。出资方式、股权比例、退出机制、资金使用范围……一笔一画标得清楚。
赵阳盯着那行“30%股权对应50万元投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比例是不是太高了？我们还没做产品定型，估值也没第三方评估……”
陈砚舟目光沉稳，语气平缓却坚定，“这不是估值，是风险定价。你现在有技术原型，但没有供应链支持，没有测试数据闭环，也没有长期规划能力。这些我都补上了。钱只是最表面的东西。”
赵阳听到这话，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挣扎与思索，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怕失去控制权？”陈砚舟合上本子，“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现在不签，三个月后项目还是会停。不是因为技术不行，是因为节奏乱了。没人盯进度，没人管资源，你一个人扛不住所有事。”
赵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知道……但我总觉得自己像个被推着走的人。”
“没人推你。”陈砚舟声音不高，“是你自己决定要‘做成’而不是‘做完’的。从那一刻起，这条路就不能靠单打独斗走完。”
王姐插话：“这笔资金将进入共管账户，首期拨付20万，用于硬件采购和团队扩建。后续按里程碑发放，每一笔都有审计要求。”
赵阳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乙方签字栏写下名字。手有点抖，最后一个字勾得重了些。
赵阳的内心此刻五味杂陈，他想到这几年的辛苦付出，想到项目可能面临的困难，又想到眼前的机会，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心底翻涌，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把这个项目做成。
陈砚舟跟着签下名字，动作干脆。王姐核对无误，盖章扫描，U盘插入电脑同步上传备案。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
“手续完成。”她说，“明天上午十点，首笔款项到账。”
赵阳捏着那份签好的协议，像捧着一块烫手的铁。他忽然抬头：“你说这50万是买一个验证机会……那如果失败了呢？”
“我认亏。”陈砚舟说，“但你要继续做下去。经验不能白来。”
赵阳笑了下，眼角有点泛红，“那你可真是个怪人。别人投资都想着翻多少倍，你倒好，先给自己设止损。”
“我不赌命。”陈砚舟打开平板，“现在，该干活了。”
屏幕亮起，界面自动加载出一张甘特图。研发、测试、供应链、用户反馈四大模块横向铺开，时间节点精确到周。每个任务后面标注负责人、所需资源、预警红线。
赵阳凑近看，越看越愣。“这个排期……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三周才能完成传感器校准？”
“启元智控的历史数据。”陈砚舟点开一条记录，“你们之前用的红外+微波双模方案，环境干扰率高，必须重新标定阈值。另外，语音识别模块需要接入方言语料库，我已经联系好资源方，下周可以开始训练。”
赵阳猛地抬头：“你连这个都安排好了？”
“我说过，我不是只投钱。”陈砚舟指着图表，“每周五下午四点开进度会。延误超48小时，系统自动触发资源重配。比如某环节卡住，我就调人进来顶上，或者换供应商。”
“这也太紧了吧？”赵阳皱眉，“我们搞技术的，有时候灵感来了才能突破，你这样排得满满当当，不怕压垮创新？”
“创新不是靠等灵感。”陈砚舟关掉平板，“是靠持续试错。你不需要自由发挥，你需要的是——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
赵阳沉默了几秒，忽然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学生？投资人？还是……”
“我是那个能让事情落地的人。”陈砚舟说，“你现在不用关心我是谁，只需要记住一件事：从今天起，你的工作不再是‘解决问题’，而是‘按时交付结果’。”
王姐收拾好文件，临走前看了眼赵阳：“别觉得被束缚。很多人求都求不来这种支持。”
门关上后，会议室安静下来。
赵阳坐回椅子，盯着那份协议看了很久，忽然开口：“我得马上找团队开会。芯片订货得提前，测试组也要扩编。”
“去吧。”陈砚舟翻开笔记本，“我把甘特图共享给你了。权限已开，你可以修改建议，但重大调整必须经过我确认。”
赵阳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停下。“陈砚舟。”
“嗯。”
“这项目要是真做成了……”
“那就做。”陈砚舟打断他，“别谈如果。”
赵阳嘴角抽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不到十分钟，研发区传来讨论声。几个人围在白板前，赵阳拿着记号笔快速画着结构图，声音比平时高出一截：“听我说，我们现在不是在做试点项目！是正式立项！资金到位了，目标变了！接下来每一周都要出成果！”
研发区里，技术人员小李眉头紧锁，质疑道：“赵哥，这么紧的排期，咱们技术上能跟上吗？”赵阳停下手中的笔，目光坚定地看向小李：“没问题，咱们有陈先生的支持，资源方面不用担心，大家就按计划冲！”一旁的小张眼睛发亮，兴奋地说：“赵哥，我觉得可行，咱们终于能大干一场了！”其他技术人员也纷纷点头，士气高涨。
陈砚舟隔着玻璃墙看着，没动。
他打开笔记本，蓝笔在纸上写下下周节点：硬件采购完成，算法训练启动，社区续约谈判开始。
红笔圈出三个名字——赵阳、测试组长、采购对接人。每人旁边标注一句话：
赵阳：确保技术路线不变；
测试组长：扩大样本至一百户；
采购对接人：锁定RK2108芯片库存。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任务“推动科技项目商业化进程”进度更新：78%】
他锁屏，抬头看向研发区。
赵阳正站在投影仪前，手指用力敲着桌面，说话时肩膀微微前倾，像是要把什么压进地里。
几个技术人员起初皱眉，后来陆续点头。有人开始记笔记，有人掏出手机建群。
节奏起来了。
陈砚舟合上本子，重新打开平板。
甘特图第二阶段自动展开，三条红色预警线闪烁起来。
第一条：语料库接入延迟风险；
第二条：社区物业配合度不足；
第三条：竞品动态监测缺失。
他点开第一条，输入备注：联系AI学者，申请临时算力支援。
第二条批注：安排与街道办见面，周三前敲定。
第三条后面打了个问号，暂时搁置。
这时赵阳推门进来，额头带汗：“有个问题——我们原来的合作社区，最近换了物业经理，新来的不太愿意续签。”
“什么时候知道的消息？”陈砚舟问。
“半小时前。”
“约见时间定了吗？”
“还没……他们说最近忙。”
陈砚舟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递过去：“打给他，就说江川科技孵化园要联合做智慧养老示范点，媒体下周来拍专题片。”
赵阳接过手机，犹豫：“这……能行吗？”
“试试。”
赵阳拨通电话，简单说明情况。对面停顿了几秒，语气立刻变了，答应明天上午见面详谈。
挂掉后，他看着陈砚舟：“你连这种关系都有？”
“不是关系。”陈砚舟收起手机，“是筹码。你只要学会用，谁都挡不住。”
赵阳站在原地，呼吸沉了些。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投的不只是钱，也不是管理方法。
而是一套全新的生存规则。
“我这就去准备材料。”他说完转身往外走。
陈砚舟没应声，低头在笔记本上划掉“社区续约”这一项，改成“示范点推进”。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的甘特图打印稿上。
其中一行字格外清晰：
第6周：完成首轮用户验证，启动对外融资路演筹备。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