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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同被冻结的琥珀。温眠僵立在原地,看着梵卓喉结那一下无意识的滚动,仿佛听到了那颗承载着所有希望的“强化方糖”落入无边黑暗深渊的回响。她手腕上的伤口仍在渗血,一滴,两滴,落在积满灰尘的石板地上,绽开小小的、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花朵。

梵卓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半扑击的姿势,如同一尊骤然失去动力的恐怖雕塑。他周身翻涌的黑色雾气停滞了,那些在他皮肤下蠕动的暗红纹路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唯有那双从凌乱金发后透出的红眸,依旧闪烁着,但那光芒不再稳定——那是疯狂与理智在进行着最惨烈拉锯战的战场。猩红的光焰时而暴涨,几乎要喷薄而出吞噬一切,时而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黯淡下去,显露出其下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挣扎。

他体内那令人牙酸的锁链嗡鸣声变得断断续续,不再是持续不断的折磨嘶吼,而是变成了某种……更加内耗的、令人心悸的沉闷撞击声,仿佛有两头巨兽在他的灵魂深处进行着殊死搏斗。

温眠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一丝微弱的气流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她紧紧盯着他,灵媒的感知力提升到极限,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血液与稳定剂融合后产生的那股独特安抚力量,正如同滴入滚油的水滴,在他狂暴的能量漩涡中引发着剧烈而混乱的反应。它无法立刻平息风暴,却像一根投入激流的定海神针,强行在那片毁灭的混沌中,开辟出了一小块极不稳定的、属于“秩序”的领域。

这过程显然带来了巨大的痛苦。梵卓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幅度越来越大,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他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介于咆哮与哀鸣之间的嘶吼,脖颈上的青筋可怕地虬结起来。他抬起利爪,似乎想要撕扯自己的胸膛,将那带来痛苦与干扰的源头挖出,但那动作只进行到一半,便又因另一种力量的牵制而硬生生顿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温眠身上。

那眼神依旧危险,充满了未驯服的野性与暴戾,但在那翻涌的血色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认知”的东西。他像是在辨认,在回忆,眼前这个渺小、脆弱、却胆大包天将东西塞入他口中的生物,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他周身的黑暗能量再次剧烈波动起来,一股更强的反噬浪潮似乎即将掀起!

温眠心头一紧,知道不能再等!最初的方糖效力可能正在减弱,或者他体内的狂暴力量正在适应并试图反扑。

她毫不犹豫,立刻弯腰捡起脚边那罐打开的黑曜石稳定剂。这一次,她没有再借助方糖,而是直接用手指剜起一大块膏体。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疯狂的举动——

她一步踏前,拉近那危险的距离,在梵卓那混合着痛苦与茫然的目光注视下,将沾满了蓝黑色膏体的指尖,猛地按在了他眉心之间!

那里是能量感知最敏锐、也是许多契约符文力量汇聚的核心点!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一阵轻微的能量激荡从接触点爆发!温眠的指尖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和冰寒交织的怪异感觉,但她死死咬住牙,没有松开!

梵卓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他眼中的血色疯狂地闪烁、褪去、又试图反涌!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的闷哼,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大部分力量般,向后踉跄了一步,抵在了身后残破的墙壁上。

他眉心的皮肤下,那暗红色的纹路如同受到刺激的蛇群,剧烈地扭曲、盘旋,最终,竟隐隐围绕着温眠指尖按下的那块稳定剂,形成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向内收敛的漩涡!

有效!直接作用于能量核心,比通过消化吸收更快、更直接!

温眠能感觉到,他体内那沸腾的、几乎要炸开的能量风暴,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罩子暂时约束、压缩了,虽然依旧在内部疯狂冲撞,但对外界的破坏性和他自身的失控风险,被强行降低了等级!

她不敢怠慢,继续将稳定剂一点点涂抹在他的眉心,感受着那膏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他的皮肤和其下的能量漩涡吸收、消融。她手腕上的血液,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上去,与稳定剂、与他本身的力量交融在一起。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期间,梵卓一直紧靠着墙壁,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或者说,某种类似汗液的、冰冷的能量凝结物)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地上。他不再嘶吼,不再挣扎,只是被动地承受着这外来的“干预”,那庞大的身躯微微佝偂着,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弱的姿态。

当最后一抹稳定剂被吸收殆尽时,温眠缓缓收回了手。她的指尖一片冰凉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

她向后退开两步,警惕而又带着一丝复杂情绪地看着他。

梵卓依旧靠着墙,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沉重的滞涩感,抬起头。

那双红眸,终于不再是纯粹的疯狂与血色。虽然依旧布满了疲惫的血丝,深处涌动着未散的痛苦余波,但那种属于“梵卓”的、冰冷的理智,已经重新占据了主导。他的目光落在温眠身上,先是她苍白惊魂未定的脸,然后是她仍在微微渗血的手腕,最后,是地上那几滴属于她的鲜血。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劫后余生的空洞,有力量失控后的自我厌弃,有被目睹最不堪模样的屈辱,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类似于“确认”的神色。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了一声极其沙哑、破碎的音节,如同砂轮摩擦过锈铁。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她。他用手背粗暴地擦去嘴角不知是之前反噬还是别的什么留下的暗红痕迹,试图站直身体,却因为脱力而再次微微晃动了一下,只能更深地倚靠住墙壁。

他闭上了眼睛,眉宇间刻满了深深的倦怠与一种亘古的孤寂。新月最危险的峰值似乎已经过去,但“潮汐”的余波仍在持续,接下来的时间,他需要独自对抗那绵长的痛苦与虚弱。

温眠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疯狂、显露出前所未有脆弱一面的黑暗亲王,心中五味杂陈。她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奇异的、仿佛共同经历了某种炼狱后的微妙连接。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弯腰,拾起那个已经空了的黑曜石罐子,然后转身,拖着同样疲惫不堪的身体,准备离开这片狼藉之地。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身后传来他极其低沉、几乎融入黑暗的声音:

“……下次……”

温眠脚步一顿。

“……放在门口就行。”

依旧是那句话。冰冷的,疏离的,试图重新筑起界限。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温眠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那不再是纯粹的命令,更像是一种……带着些许无力感的默许,甚至是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愿言明的……维护。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听到。

然后,她继续向前走去,离开了这条布满裂痕、弥漫着毁灭与新生气息的回廊。

新月之噬,暂时被击退了。

古堡依旧矗立在黑夜中,沉默地见证着这一切。

而在那破碎的大门之后,倚墙而立的亲王,与那逐渐远去的、手腕染血的“管家”之间,某些东西,已然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悄然改变。一道裂痕出现在原本坚不可摧的冰墙上,而一丝微光,正从裂痕中艰难地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