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指还停在小雨的发丝上，指尖沾了片花瓣。风一吹，那片白粉就打着旋儿落进草里。他没收回手，也没再动，只是看着她。
小雨没抬头，但耳朵有点红。
两人站的地方是桃林最密的一段，头顶花连成片，阳光只能漏下几点。脚下的土松软，踩上去没有声音。远处镇口的狗叫听不到了，只剩风吹树枝的沙沙声。
林青退后半步，从怀里摸出个深蓝锦布包。布角有些磨损，像是放了很久。他低头解开系绳，动作很慢，像是怕弄坏里面的东西。
小雨终于抬眼：“这是什么？”
林青没答，只把布摊开。
一支玉簪躺在掌心，通体乳白，簪头雕着两只蝴蝶绕着一根枝打转。阳光穿过花影照在上面，玉石泛出一点温润的光。
“送你的。”他说。
小雨愣住，伸手又缩回：“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林青把布托高了些，“异会赏的，说护宝有功，给点东西压身。我不戴这个，你收着。”
小雨这才伸出手，指尖碰了碰簪身。凉的，滑的，不像石头也不像骨头。她轻轻拿起来，翻了个面，背面刻着两个小字：平安。
她眼眶忽然热了一下。
“谢谢。”她低着声说，把玉簪攥在手里，又怕摔了，赶紧塞进袖口内侧的暗袋里。
林青看着她做完这些，嘴角动了动。
他知道她喜欢这种东西。小时候村口庙会，她总盯着卖簪子的摊子看，但从不张口要。有一次他偷偷买了一支木头的，塞她手里就跑。她追了半条街，最后在井边抓住他，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现在这支不是木头了。
也不是随便买的。
是他站在异会大殿里，当着那些看不见脸的人接过的东西。主审者说：“护宝使有责，也该有个信物。”然后递来的就是它。
他本可以选别的，比如刀、符囊、铜铃。但他拿了这支簪。
因为知道有人会喜欢。
小雨把袖子抚平，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我以后天天戴着。”
林青点头：“嗯。”
风忽然大了些，树上的花哗啦啦往下掉。几片砸在他肩上，又被吹走。他抬手拍了拍衣领，却发现小雨正盯着他看。
“怎么？”他问。
“没什么。”小雨摇头，又笑了一下，“就是觉得……你今天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她歪头想了想，“以前你说话都像赶路，一句接一句，生怕耽误时间。现在……好像能停下来了。”
林青没吭声。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从前他眼里只有任务、线索、敌人。谁靠近他，他都下意识推开。不是不想留，是怕连累。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了身份，有了令符，也有了能一起走的人。
他往前迈了半步，离她更近了些。
小雨没动。
林青抬起手，这次不是拂头发，而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跳得有点快。
“小雨。”他叫她名字，声音比平时低。
“嗯。”
“我……”
话到嘴边，卡住了。
他想说什么？
想说这几年多亏有你在？
想说以后别再一个人跟上来？
还是想说——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定了定：“我不能保证以后不危险。江湖乱，异会规矩多，黑豹也不会放过我。但我能保证，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小雨眨了眨眼。
“我也不是要你保护。”她说，“我只是不想有一天，听说你走了，却不知道去了哪。”
林青摇头：“不会的。我会告诉你去哪儿，做什么。你要愿意，就跟我一起。”
小雨抿嘴笑了下，手指慢慢覆上他的手背：“那你要记得，答应过的事，就得做到。”
“我记着。”
两人就这么站着，手贴着手，谁也没松开。
头顶的花还在落，地上铺了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远处山坡下传来一声鸡叫，接着是小孩跑着喊娘的声音。
林青刚想再说点什么，耳朵忽然一动。
不对。
那声鸡叫之后，没了动静。按理说这时候村里该忙起来了，可现在安静得反常。
他松开小雨的手，转身面向坡下。
小雨也察觉到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青眯眼看了看：“刚才那声喊，不像在家门口。像是在野地里。”
“要不要去看看？”
“等等。”林青蹲下身，抓了把土搓了搓，“这土湿的，昨夜没下雨，说明下面有水汽。那边的地势低，容易藏人。”
小雨也蹲下来：“你是说，有人躲在那里？”
“不一定。”林青站起身，“但刚才那声喊，中间断了一下，像是被人捂了嘴。”
小雨脸色变了。
林青已经迈步往坡下走：“走，过去看看。”
小雨紧跟在后。
两人顺着小路往下，越走林子越稀。前方是一片缓坡，长着矮灌木和野草，再过去就是田埂。平时这时候该有农夫下地，但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
林青放慢脚步，靠在一棵树后，探头看了一眼。
坡底有三个人。
两个大人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孩子嘴巴被布条缠着，手脚也在挣扎。其中一个大人穿着灰布短打，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另一个穿的是旧军装，帽子压得很低。
孩子被拖着往沟里走，方向是北岭。
那是黑豹的地盘。
林青立刻回头：“你待在这儿，别出声。”
“你要去救人？”小雨抓住他胳膊，“太危险了，他们有两个人！”
“孩子活不了多久。”林青抽出手，“我去引开他们，你绕到后面，等我动手就喊救命，制造混乱。”
“那你怎么办？”
“我有令符。”林青拍拍胸口，“现在我是护宝使，他们不敢明着杀我。”
小雨咬唇：“可他们会用别的办法。”
“我知道。”林青看了她一眼，“所以你必须听我的。别冲出来，别让我分心。”
小雨死死盯着他，终于点头：“好。我等你信号。”
林青不再多说，从另一侧绕出去。他故意踩断一根枯枝。
咔嚓。
坡下两人同时回头。
穿军装的那个把手里的孩子往地上一扔，抽出腰刀。另一个也转过身，手按在刀柄上。
林青走出树丛，双手摊开：“两位大哥，这是干嘛呢？”
穿军装的冷笑：“少管闲事，滚。”
“这不是闲事。”林青往前走了两步，“这孩子是谁家的？你们带他去哪？”
“关你屁事！”灰布男人吼了一声，“再往前一步，刀子不长眼！”
林青停下，右手悄悄摸向符袋。
他知道对方不会让他靠近。
但他不需要靠近。
他只需要拖住他们，等小雨绕到背后。
他开口：“你们是黑豹的人吧？北营七队的铜牌我都见过了。现在我奉异会令巡守东南七郡，你们当众掳人，是要挑战异会权威？”
穿军装的男人愣了一下：“你就是林青？那个新封的护宝使？”
“是我。”林青点头，“现在退还不晚。孩子交出来，我可以当没见过你们。”
对方 exchange 了个眼神。
下一秒，两人同时扑来。
林青侧身闪避，左手甩出两张符纸。一张贴中灰布男肩膀，那人动作一滞。另一张飞向穿军装的腿，却被他挥刀劈开。
刀锋擦着符纸掠过，火星一闪。
林青往后跳开两步，正要再取符，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救命啊——！”
是小雨的声音。
她没等信号，直接喊了。
穿军装的男人猛地回头。
就在这一瞬，林青冲上前，一掌砍在他后颈。
那人晃了两下，跪倒在地。
灰布男刚挣脱符咒束缚，还没站稳，就被林青一脚踹中膝盖，整个人摔进草堆。
林青喘了口气，转身看向声音来源。
小雨从灌木后跑出来，脸色发白。
她指着坡上：“林青！后面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