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落地时，脚底没发出一点声音。
林青盯着他，手已经摸到了桃木斧的柄。刚才那一炸让他内腑震荡，呼吸带着铁锈味，但他不能停。邪灵还没彻底死，头顶那片黑暗里还在滴水，每一滴都像敲在神经上。
陈玄在上面喊了一声：“林青！它动了！”
话音落下，整间洞室猛地一震。青铜鼎翻倒的地方裂开一道缝，黑气从断管里往外冒，扭曲成一张人脸的模样。绿火重新亮起，比之前暗了许多，但依旧在挣扎。
林青知道机会来了。
他松开斧子，双手迅速掐诀，嘴里念出《破秽真言》的第一个音节。这是茅山正宗驱邪咒，练了三年才勉强入门，每一个字都要靠阳气推动。他现在阳气不足，只能咬牙硬撑。
指尖发烫，护心符开始发热。
爱德华站在原地没动，脸上还是那副笑，可眼神已经变了。他看着林青的动作，像是认出了什么。
林青不理他。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咒语上。第二句出口时，胸口像被锤子砸了一下，喉咙发甜，但他继续念。
陈玄从裂缝跳了下来，手里攥着玉瓶。他落地不稳，膝盖直接磕在地上，可人没停，爬起来就往三枚桃钉的位置挪。那是他们之前定好的阵眼，只要守住三点，就能激活残存的正气脉络。
他把玉瓶打开，一把净阳砂撒向地面。
黄沙落下的瞬间，空气中响起一声尖啸。那是邪灵的本源在反抗。黑气扭动得更厉害，人脸崩解，变成一只枯手，朝陈玄抓去。
林青大喝：“封！”
他一掌拍在自己额头，血从指缝里流下来。那是他刚咬破的舌尖血，混着咒力化作一道红光，直冲桃钉阵中央。
金光炸开。
不是很大的光，但在这种全黑的环境里足够刺眼。邪灵的手被照到，当场冒烟，缩回地缝里。
“有效！”陈玄喘着说。
林青没回应。他还在念第三段咒文。这招叫“引罡入体”，是拿命换威力的法子。普通人用一次能吐血三天，他旧伤未愈，再强行催动，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人拿刀在里面刮。
但他必须快。
因为爱德华动了。
那人往前走了一步，手指抬起，指向林青。
林青察觉到不对，立刻收声，转身就是一记雷符甩过去。符纸在半空燃起，打在爱德华身前，却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挡住，火光直接熄灭。
林青心头一沉。
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但他没时间多想。头顶的动静又来了。碎石开始掉落，柱子上的符文由黑转灰，说明结界正在重建。只要再撑十秒，邪灵就会被金光彻底净化。
他回头对陈玄吼：“压住阵眼！别让它逃！”
陈玄点头，把剩下的净阳砂全洒出去。沙粒落在地上，形成一圈淡黄色的线，正好围住那根断裂的金属管。黑气往上冲，碰到黄线就像碰到烧红的铁，立刻缩回去。
林青深吸一口气，双手再次结印。
这一次他用了血符。指尖划过掌心，鲜血顺着经脉流转，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符号。那是五雷召命符的简化版，虽然威力小点，但速度快。
符成，他猛地推出双掌。
金光从他手中涌出，像水流一样灌进桃钉阵。三枚钉子同时震动，发出嗡鸣。地面的黄线亮了起来，和金光连成一片。
邪灵终于发出第一声惨叫。
那声音不像人，也不像野兽，听着让人头皮发麻。它的身体从地缝里被硬生生扯出来，是一团黑雾包裹着骨架的形状。绿火在眼窝里疯狂闪烁，想要扑向林青，却被金光逼得不断后退。
“你逃不掉。”林青说，“你的根断了。”
他往前一步，左手掐住咒诀，右手握拳砸向地面。
轰！
整个洞室晃了一下。金光顺着裂缝蔓延，追着黑雾烧。邪灵挣扎着想钻回地下，可净阳砂形成的封锁圈太密，它冲不出去。
最后一声嚎叫响起，黑雾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点，被金光一点点吞噬。
安静了。
只剩下林青粗重的呼吸声。
他跪在地上，手撑着地面，额头全是冷汗。嘴角有血，顺着下巴滴下去，落在石头上，晕开一小片红。
陈玄瘫坐在角落，手里还抓着空玉瓶。罗盘早就碎了，指针不知飞去了哪。他抬头看了看林青，想说话，张了张嘴又闭上。
成功了。
邪灵死了。
可空气里还是压着一股说不清的寒意。
林青慢慢抬起头，看向爱德华。
那人依然站着，脸上的笑没变，可眼睛已经完全黑了，没有一丝反光。
“你到底是谁？”林青问。
爱德华没回答。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轻轻拍了两下。
掌声很轻，但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不错。”他说，“比我想象中快。”
林青冷笑：“你是它们的人？”
“人？”爱德华摇头，“我不在乎你们怎么分类。我只关心结果。”
他往前走了一步。
林青立刻抬手，还想结印，可体内空荡荡的，阳气耗尽，连指尖都发不了热。
陈玄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爱德华走到青铜鼎旁边，弯腰摸了摸鼎腹上的蛇形符。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抚摸一件老朋友。
“你们毁了一个供能点。”他说，“很好。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只是第一层。”
林青盯着他：“什么意思？”
爱德华抬头，目光落在林青身上：“你以为这下面只有这一间屋子？错了。真正的祭坛，在更深的地方。而你们……刚刚吵醒了它。”
他话音刚落，地面突然轻微震动。
不是刚才那种剧烈摇晃，而是持续不断的、像心跳一样的颤动。一下，又一下，从地底深处传来。
林青低头看去。
刚才邪灵消失的地方，那道裂缝正在缓缓合拢。但就在闭合的瞬间，一道红光从底下透了出来。
不是血色，也不是火光，是一种发着微光的暗红，像是某种东西睁开了眼睛。
陈玄艰难地爬到林青身边，低声说：“我们是不是……不该碰那个管子？”
林青没说话。
他看着那道红光，想起水晶残片里的纹路，想起布片上的符号，想起半年前失踪的村民。
一切好像都在这一刻串起来了。
爱德华后退一步，站到了安全位置。
“现在。”他说，“你们有两个选择。”
林青抬头。
“要么跟我上去，离开这里。”
他顿了顿，嘴角又扬起。
“要么，继续往下走，看看门后面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