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收回手，指节微微发紧。刚才那一阵刺痛来得突然，像是有人用针扎进了旧伤里。他不动声色地把掌心藏进袖口，只朝无尘看了一眼。
无尘立刻明白了什么，眉头一动，却没有出声。
其他人还在盯着山腰上的绿火，没人注意到这个眼神交换。
“那火不对劲。”陈玄低声说，“烧了这么久，柴堆都没塌，反而越燃越低，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下拽着。”
小雨抱着《察微篇》，手指贴在书页边缘：“招魂幡、怨火、祭坛……这是一整套通阴的仪式。如果真让它们连上，出来的就不只是游魂了。”
赵刚摸了摸刀柄：“咱们现在冲下去，还能抢个先手。等它把门开大了，再来十个我们也拦不住。”
林青终于开口：“不能等。”
他往前半步，站在岩台最前头，背对着众人：“混沌是散妖，靠的是封印松动自己爬出来。可这个祭坛是人为的，说明背后有人在推。我们前脚刚离开镇子，后脚就点火起阵，时间太准了。”
“你是说……有人算好了我们的动向？”小雨问。
“不是算。”林青摇头，“是知道。”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能早就被人看在眼里。
“那就更不能退。”无尘忽然说道，“退了，等于告诉对方，我们怕了。下次他们敢直接进镇子里设坛。”
陈玄点头：“而且从地形看，这座山谷是气脉交汇口，要是这里被破，周边三个村子都会成死地。”
林青转过身，看着每个人的脸：“我决定带你们过去，不是为了逞能，是为了抢时间。等天黑之前，必须把源头掐掉。”
“头儿。”赵刚咧嘴一笑，“你一句话的事，我刀早就痒了。”
小雨深吸一口气：“我也去。《察微篇》里有应对这类阵法的记载，我能帮上忙。”
陈玄没说话，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纸符，夹在指尖。
林青看向无尘。
无尘抬手，袖中滑出一道铜铃，轻轻一晃，铃声清脆却不散：“我已经走到了这里，不会停。”
林青点头，不再多言。
五人重新列队，林青走在最前，脚步稳而快。下岩台时他没有走原路，而是沿着陡坡侧面绕行。那里有一条几乎被杂草盖住的小径，像是多年没人走过。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路？”赵刚跟在后面，压低声音。
“不是我知道。”林青说，“是刚才那阵风。”
“风还能指路？”
“风吹过来的时候，草倒的方向不一样。”林青伸手拨开一丛枯藤，“这边的草叶都往左偏，说明常有人踩，只是故意遮掩痕迹。”
小雨听得心头一紧：“所以这条路，是布阵的人走的？”
“有可能。”林青没回头，“也可能是以前守封印的人留下的。不管是谁，我们现在走他们的路，就得比他们更快。”
队伍加快速度。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闷。原本山林间该有的鸟叫虫鸣全都消失了，连风都变得粘稠，吹在脸上像湿布贴着。
树皮开始变色，从灰褐转成暗黑，有些树干上还渗出褐色液体，顺着裂缝往下流，像是泪痕。
地面浮起一层薄雾，颜色发青，踩上去不散，反而像水波一样荡开。
“闭气。”林青突然停下，“别用鼻子呼吸。”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撕开一角，撒出几粒红色粉末。粉末落地瞬间腾起一股淡香，围成一圈。
“这是清神砂。”他对身后说，“踏在里面，别出去。”
小雨赶紧跟上，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赵刚一把扶住她肩膀。
“谢了。”小雨站稳。
赵刚没笑，也没调侃，只是把手里的刀换到右手，握得更紧了些。
林青继续前行，每一步都格外小心。他能感觉到掌心那道裂口又开始发烫，但这次不是刺痛，而是一种奇怪的共鸣，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回应远处的邪气。
他没告诉别人。
他知道一旦说出来，大家会担心，会犹豫。而现在最不能有的，就是迟疑。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地势骤然开阔。一片谷口出现在眼前，两侧山壁如刀削般立着，中间一条窄道通向深处。
谷口立着两根石柱，表面刻满扭曲符号，颜色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禁入标记。”小雨盯着石柱，“和《察微篇》里画的一样，警告活人不得擅入。”
“可我们非进不可。”陈玄看了看天色，“再过两个时辰就要日落，阴阳交界时，正是破阵的最佳时机。”
林青站在谷口前，没有立刻迈步。
他能感觉到里面的气息——浓烈、混乱、带着压迫感。那种感觉就像站在一口即将沸腾的锅前，热浪扑面而来，却让人浑身发冷。
“前面有障眼法。”无尘突然开口，“地面看着平，其实布了幻纹。踩错一步，就会被困在原地打转。”
“你能破？”
“能。”无尘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往空中一抛。银针飞到半空，猛地一颤，指向左侧三步远的位置，“走那边，贴着山壁走。”
林青带头转向，贴着岩壁前进。其他人紧跟其后，脚步放轻。
刚走出十几步，耳边忽然响起声音。
不是风声，也不是兽吼。
是人声。
很低，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在念什么东西。
“听到了吗？”小雨抓住林青的衣角。
“听到了。”林青咬牙，“别理它，那是迷魂音。”
“可是……”小雨声音发抖，“它在叫我的名字。”
赵刚立刻挡到她旁边：“谁都别应！听见什么都当没听见！”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时而像孩童啼哭，时而像老人哀叹，甚至还有女人在笑。
陈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片，含在嘴里，脸色渐渐平静下来。
无尘闭目默念，手中铜铃轻摇，每次响动，周围的雾气就淡一分。
林青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脑子顿时清醒。
他知道这些声音是在挑动人心底最怕的东西。一旦回应，神志就会被拖进去。
“快到了。”他说，“再撑一会儿。”
又往前走了几十步，视野终于打开。
一座圆形平台出现在山谷中央，四周插着八根黑色旗杆，上面挂着破烂的布幡，随风轻轻摆动。
平台中央堆着柴火，绿火仍在燃烧，火光映照出几个模糊人影，围着火堆跪坐着，一动不动。
“那是……傀儡？”赵刚眯眼望去。
“不是傀儡。”小雨死死盯着那些身影，“那是活人，但已经被种了控魂钉。”
“控魂钉？”
“一种邪术。”她声音发紧，“把人的意识抽走，只留下躯壳执行命令。这些人……已经死了，可还在动。”
林青盯着火堆，忽然发现火焰中心浮着一块石头，表面刻着半个符文。
和他们在路上看到的那块石头上的符号，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组。
“果然是连锁封印。”他说，“这块石符是钥匙，只要烧够时间，就能激活整个阵法。”
“那还等什么？”赵刚握紧刀，“冲上去砸了它！”
“不行。”林青抬手拦住他，“你看火堆周围。”
赵刚仔细一看，才发现地面上画着一圈细线，颜色极淡，像是用灰粉画的，围成一个完整的圆。
“那是引爆阵。”陈玄沉声道，“一旦踏入，整座山谷都会塌陷。”
“所以不能硬来。”林青盯着平台，“得有人绕后切断供能，其他人吸引注意。”
“我去。”无尘说，“我擅长潜行。”
“我也去。”小雨突然开口，“书上有写破解控魂钉的方法，我可以试着救下那些人。”
林青看了她一眼：“很危险。”
“我知道。”小雨抬头，“但我不能一直躲在你们后面。”
林青沉默两秒，点头：“好。你跟无尘走侧路，陈玄协助牵制。赵刚，你准备强攻接应。”
“明白。”赵刚活动手腕，“就等你一声令下。”
林青最后看了一眼那团绿火。
掌心的裂口再次发热，但他已经不再回避这种感觉。
他抬起手，握紧了腰间的法器。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