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刀还举在半空，那道红线已经到了眼前。
他没时间躲，也没地方退。身体像是被钉住了一样，连眨眼都变得困难。就在意识快要断掉的时候，他狠狠咬了下舌头，一股血腥味在嘴里炸开，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阵散人亡！”他吼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今日同死！”
没人回应，但也没人倒下。
赵刚躺在墙边，嘴角全是血，听见声音后猛地抬头，咧了下嘴：“头儿……我还能撑。”他说完就把两只手按在地上，掌心贴着裂缝，一缕微弱的热流从他体内渗出，顺着地面蔓延过去。
小雨靠在石柱上，手里只剩一块碎镜片。她低头看了眼，然后用手指割破手掌，把血抹在石柱底部的刻痕上。那点光一闪，又亮了一丝。
陈玄盘坐在焦土里，符纸早就烧完了。他撕开袖子，蘸着自己还在流的血，在地上重新画线。一笔一划都很慢，但他没停。
其他人也都动了。有人断了腿，就用手爬；有人看不见，就凭感觉找位置。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站回原来的地方。
林青感觉到脚下有动静。地面开始震，不是那种剧烈的晃，而是像心跳一样的颤。一圈圈波纹从各处传来，带着残余的灵力，一点点往他这边汇。
他知道这是什么——是所有人最后的坚持。
他低头看自己的胸口，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他一把撕开前襟，用手指蘸血，在心口画下一个符文。那是异会禁术“燃魂契”，百年来没人敢用，因为用了就是赌命。
符成瞬间，他全身一紧，像是有火从骨头里烧出来。但他没叫，只是把刀插进地缝，借力站直。
空中，血魔冷笑一声：“垂死挣扎。”
话音落下，他双臂张开，周身红雾翻滚，化作千层血浪朝下方压来。那些雾里还有东西，是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随着浪潮一起扑向废墟。
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像在吞刀子。
林青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血浪。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第一次练刀被打断，结印失败十几次，被师父骂废物，夜里一个人加练到吐血……
可每一次，他都没放弃。
现在也一样。
他闭上眼，心里默念：熟练度+努力就有回报。
这不是天赋，也不是奇迹，是他一天天拼出来的。
他抬起手，开始逆向引导“同心诀”。这个动作他已经练过上千次，哪怕现在经脉快炸了，肌肉还记得怎么走。
金光从他指尖冒出来，一点一点缠上刀身。周围的灵力残流被吸引过来，在他头顶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
血浪离他只有十步。
九步。
八步。
他猛然跃起，刀锋划破空气，把所有汇聚来的力量压缩成一道螺旋金芒，迎着血浪斩了出去。
“此身不退——”
“正道不灭！”
金芒撞上血浪的那一刻，整片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红与金交织在一起，爆发出刺眼的光，震得地面裂开更深的沟壑。几块石头飞起来，还没落地就被气浪碾成了粉末。
血魔第一次变了脸色。
他没想到这一击能推到他面前。更没想到，一个快废掉的人，还能打出这种级别的反击。
他双手合十，硬接了这一招。
轰！
两人身影在空中交错，刀锋擦过他的衣角，划出一道焦黑的痕迹。血魔往后退了半步，脚下的红云晃了一下。
林青落地时膝盖砸进砖石，双腿直接裂开两道口子。他没管，撑着刀站起来，刀尖点地，环视四周。
“你们怕吗？”
没人说话。
只有几根断刃拄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他仰头笑了：“我林青习武修道二十年，不怕死，只怕道陨！”
笑声刚落，他体内最后一股劲冲上来。原本快要熄灭的金光，忽然又亮了一下，虽然微弱，却扎眼得很。
就像黑夜里的火苗，风再大也不肯灭。
废墟中开始有人回应。
“不怕！”
“誓死不退！”
“正道长存！”
一个个声音喊出来，哪怕带血，哪怕断气，也都吼了出来。那些倒在地上的、爬着的、靠着墙的，全都挣扎着往前挪了一步。
哪怕只是半步。
天空的乌云裂开一条缝，一束晨光照下来，正好落在林青高举的刀锋上。那光顺着刀刃往上走，像是要把整个天劈开。
血魔悬浮在半空，脸色越来越沉。他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暗红色的球体，表面流动着诡异的纹路，像活物一样跳动。
他知道该结束了。
林青还在站着，浑身都是伤，衣服破得不成样子，脸上全是血和汗混在一起的泥。可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对方。
他知道下一击来了。
他也知道，自己挡不住第二次。
但他不能坐等被杀。
他把刀横在胸前，双手握紧，整个人往前倾了一点。这是进攻的姿态，也是最后的防线。
血魔的手缓缓下压。
那颗红球开始变形，拉长成一条细线，速度快得看不见轨迹。
林青瞳孔一缩。
他动不了了。
刚才那一击耗尽了所有力气，现在连抬手都难。但他还是把刀往前送了一寸。
哪怕只能挡住一寸。
红线撞上刀锋的瞬间，金光炸开。
林青感觉到胸口一震，像是被铁锤砸中。他的身体往后飞出去，人在半空时，看见自己的刀断成了两截。
碎片在阳光下闪了一下，然后掉落。
他的背撞上一面残墙，砖石哗啦塌了一片。灰尘扬起来，遮住了视线。
但他没倒。
他靠着墙慢慢往下出，直到蹲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还抓着半截刀柄。
血魔冷冷看着他。
林青抬起头，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想笑。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这时，一滴血从他下巴落下去，砸在焦土上，慢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