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还在刀柄上，血顺着指缝往下流。
他没松手。
红雾翻滚得越来越快，空中那团扭曲的影子正在成型，角、爪、獠牙，一样不缺。
赵刚躺在地上，一只手还抓着断枪，嘴里喘着粗气。
小雨靠着石堆，嘴唇发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陈玄伏在泥里，背上全是汗和血混在一起的痕迹，已经动不了了。
林青知道撑不住了。
但他还是把刀往前推了一寸。
就在这时，天暗了。
不是云遮住了太阳，是整个天空像是被人拉下了一块布，瞬间黑透。
风停了。
红雾也停了。
那即将扑下的魔影僵在半空，像被什么东西卡住。
一道金纹从虚空中裂开，横在众人面前。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只有一层透明的屏障缓缓浮现，像一层看不见的墙。
血矛射了下来。
第一根撞上去，炸成碎片。
第二根、第三根接连不断，全都在屏障前爆开。
林青愣住了。
赵刚抬起头，眼睛瞪大。
小雨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屏障之后，一道人影慢慢浮现。
穿着道袍，身形由光凝聚，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双清亮的眼睛。
他站在空中，不高，也不威严，可就是让人不敢直视。
林青喉咙发干。
他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别动。”他终于挤出两个字，抬手拦住身后的人。
那身影没有靠近，也没有攻击。
他就那样浮着，目光扫过林青，扫过赵刚，扫过小雨，最后落在陈玄身上。
然后，他抬手。
掌心出现一枚印。
古铜色，边角磨损，纹路清晰，中间刻着一个“正”字。
林青瞳孔一缩。
他认得这个印。
异会秘典里提过，初代宗师镇压邪祟时用的就是这枚“正源令”。
传说它早已失传，连拓本都没留下。
现在它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手里。
“你是谁？”林青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那身影没回答。
他只是轻轻挥手。
屏障扩大，将所有人笼罩进去。
红雾撞上来，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再也进不来一步。
小雨猛地站起来，脚步不稳，差点摔倒。
她扶住一块石头，盯着那道身影：“你到底是谁？是不是血魔的新招？是不是他又在骗我们？”
赵刚咬着牙，挣扎着想爬起来。
他的腿断了，动一下就疼得冒冷汗。
但他还是撑着枪，一点点往上挪。
“别过去。”林青低声说，“等他说。”
那人影终于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个人都能听见。
“吾乃千年前封印邪祟之正道遗志。”
“感应天地将倾，残念觉醒。”
“尔等所抗之劫，正是昔日大患重临。”
林青心跳加快。
他想起疗伤时，在体内残留的魔气中感知到的那一丝异样波动。
那时候他还以为是错觉。
原来不是。
“你说你是正道意志？”赵刚喘着气问，“凭什么信你？”
那人影没动。
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印。
然后，他单膝跪下。
动作很慢，像是承受着某种重量。
膝盖触地时，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若此战必败。”他说，“我愿以魂祭阵，换一线生机。”
林青呼吸一滞。
这不是威胁，也不是试探。
这是承诺。
一种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小雨眼眶突然红了。
她没哭，但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赵刚咧了咧嘴，不知道是笑还是疼出来的表情。
“老天还不想收我们啊。”
陈玄在地上动了动，睁开一条眼缝。
他听见了那句话，也看见了那枚印。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原来……真有传承……”
说完，他又昏了过去。
林青看着那道身影，慢慢松开了紧握刀柄的手。
又立刻重新握住。
“你能挡多久？”他问。
“屏障可维持一时。”那人影说，“但无法反击。”
林青点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但战斗还没结束。
“血魔不会停。”他说，“他一定会再攻。”
那人影抬头，望向高空。
血魔悬浮在那里，第一次没有立刻出手。
他盯着那道屏障，眼神变了。
不再是轻蔑，而是警惕。
林青也抬头看他。
“我们之前打不过你，是因为硬拼。”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们有人帮。”
血魔冷笑一声。
“你以为一道墙就能改结局？”
“不是墙。”林青说，“是开始。”
那人影缓缓起身。
光芒在他周身流转，变得微弱了一些。
显然，维持屏障并不轻松。
林青回头看了看队友。
赵刚靠在石头上，手里还攥着枪。
小雨蹲在陈玄身边，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
他们都活着。
他还站着。
“你说你是千年前的意志。”林青看着那道身影，“那你应该知道怎么破他的阵。”
那人影沉默片刻。
“我知道一些。”
“但需要你们配合。”
林青点头。
“你说。”
“血魔之力源于地下邪脉。”
“他借红雾连接七处地眼，形成循环。”
“只要切断一处，他的力量就会中断。”
林青皱眉。
“七处地眼？在哪？”
“一处就在你脚下。”
林青低头。
他站的地方，正是之前插刀的位置。
裂缝还在，血迹未干。
“怎么断？”
“以正压邪。”
“需三人合力，引纯阳之力灌入地缝。”
“一人主引，两人护法。”
林青看向小雨和赵刚。
小雨点头：“我能撑。”
赵刚哼了一声：“腿断了，手还没废。”
那人影抬起手，指向屏障外。
“但在此之前，必须先破他的眼。”
“他的眼？”
“他在高处设了监视之眼。”
“不毁掉，他会提前察觉。”
林青抬头。
血魔身后，一团浓稠的红雾凝而不散，中间有一点黑影，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怎么毁？”
“箭。”
“必须精准射中那一点。”
赵刚笑了：“巧了，我还能射。”
林青看着他。
“你腿都断了。”
“手稳就行。”
那人影伸手，掌心浮现出一支光箭。
通体透明，尾羽如焰。
“此箭只能用一次。”
“错过，再无机会。”
赵刚深吸一口气，拖着断腿，一点点挪到空地中央。
他接过光箭，搭在断枪上，当成弓使用。
小雨走到他左侧，盘膝坐下，双手交叠于胸前。
虽然玉佩碎了，但她还能凝聚一丝护心之力。
林青站到右侧，刀插地缝，一手按住地面。
他准备好了。
那人影悬浮空中，屏障依旧展开。
但他身上的光，明显弱了几分。
林青抬头看他：“你还撑得住吗？”
那人影没回答。
他只是望着远方，像是在听什么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片刻后，他开口。
“时间不多了。”
“我留下的时间，只剩下一炷香。”
林青心头一紧。
“够了。”他说，“一炷香，够我们做很多事。”
赵刚眯起眼，瞄准高空。
小雨闭上眼，开始调息。
林青握紧刀柄，感受地下的波动。
血魔动了。
他抬起手，红雾再次翻涌。
林青低喝：“准备！”
赵刚手指扣紧。
小雨气息下沉。
林青灵力运转。
那人影望着他们，轻轻说了句什么。
没人听清。
但林青忽然觉得心里一松，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定了。
箭离弦。
光划破黑暗。
直冲那团红雾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