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重天泽，永生泉。
一个黑发凤眼的男子正闭着眼，眼睫微颤，衣襟半敞，清澈的泉水堪堪浸过他结实的胸膛。
黑发如瀑，肌肤胜雪，五官精致，俊美绝伦，堪称完美。
只是他面色沉沉，眉眼间凝结着良久不散的愁郁。
匆忙间聚齐元魂，他猛地睁眼，脸上开始有了血色。渐渐的，他的耳垂染上了绯色。
他本以为自己有很好的自制力，所以千年来能守在她身边，谨守那条线，不越雷池一步。但是他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没了理智与克制之后的慕生，对她的情感根本压制不住，就如同他多年的筹划，竟然因自己不忍她再受苦而强行中断。
他本想让慕生给她一个说法，但是他全然控制不了慕生，就如同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
看着她飞奔而来的身影，他毫不犹豫地接住了她，紧紧抱着，不愿松手。
苍山之巅，看着沉睡的她，他只愿从此天荒地老，所以有了后来几天的游山玩水。
本以为这已经是极限，那一晚面对着情意缱绻的她，听她说着她很多年前说过的那句话，他仅存的一点点理智崩塌瓦解，只想要她，想放肆地只做慕生，想与她做一对平凡夫妻，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是他三千年多前的幻想，如今依旧是。
事实上，从他同意让慕生出来，他就预料到自己会不受控制。
但他就是不受控制地，让慕生出来了。他想圆她的一个梦，也想圆自己的梦。
只是，与她的结合着实在他的预料之外，他不知该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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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爷我火急火燎地来了三十重天泽，却被净英告知千里不见客。
净英说千里不见客，但并未限制我的行动，我很快在天泽渊找到了千里。
他负手立于高处，身如玉树，白衣素雅，潇洒俊逸。
我直接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为什么突然离开？”
“我把他召回来了。”千里答。
我挑了挑眉，“为什么突然召回？”
“你们已经相聚多日，是时候分别了。三十重天泽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千里抿着唇，淡定地回答。
若无特殊情况，魂爷我说话做事向来直接明了，不喜欢拖泥带水，此刻尤甚。
“你留在千狐洞那幅画的署名是千黎，是不是？”
千里诚实地回答道，“是。”
“慕生为何会署千黎的名？”
“潜意识。”千里平静地回答，“习惯。”
“我与慕生之间的事，你究竟记不记得？”
“记得一些。”千里直接答道。
我不禁讶然地眨了眨眼，这个回答全然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他会全然否认的。
“那你喜不喜欢我？”我看向千里，不由抿了唇。
千里垂头，不回答。
我皱眉，对他这个反应不满意。
“你可知，这几日我与慕生在下界发生了些什么？”
千里语气平静，道，“大致知道。”
“那你说说，发生了什么？”我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起了逗趣的心思。
千里终于看向了我，一双黑亮的眸子微眯，薄唇紧抿，眼睫毛颤动得厉害，闪烁的眼神中微微泄露出一丝慌乱。
他似是欲言又止。
千里撇过头去，道，“不过一些你情我愿，稀疏平常的红尘事。”
啧啧啧，这话说得理智又无情，换个语境，简直就是贱人言论。
但我大致了解他此刻有着些许的窘迫。
“那你是认了？”我扬了扬眉，问道。
认什么？
自然是承认我俩有一腿，有关系，有情意。
千里点头，“认。”
这番谈话，并不如我俩以前聊天那般轻松闲适，但千里的坦诚着实令我惊叹。
“那你喜不喜欢我？”
见他眸色又复杂起来，我努努嘴，道，“你可以选择沉默，我就当你默认。又或者，你可以直接否认。”
千里的眼眸深邃如海，他望着我时，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只看得到我。
他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深沉莫名。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我皱眉，感到有些奇怪，问，“为什么要这个表情？像是遭了很严重的苦难似的。”
千里看着我，道，“我是神界的神上，你是妖界的妖主，我们之间隔着很多很多东西。”
我挑了挑眉，“你果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在我身边这么久，对我一直都很好……
魂爷我不是傻子，也不是呆子，跳出当局者迷的圈子，便能想到一些事。千里对我一直很好，无条件地包容，无条件地袒护，他的分身慕生又这么喜欢我，再想想慕生这个名字，慕生之前说的“为我而来”……
我很有理由猜测，千里会不会早就暗恋我了？
我不禁笑开了花，笑吟吟地问，“你不会早在千年前就暗恋我吧？”
千里可以承认，也可以完全否认，但他只是紧锁眉头，重复那句，“我是神，你是妖，我们之间隔着很多很多东西。”
“只是做朋友，就已经需要诸多的隐瞒。再进一步，我……”
“你怕？”在他停顿的间隙，我接了一句。
“是。”千里定定地看向我，缓缓道，“你可知，当年是神界灭了那十万妖灵？”
下意识的，我的瞳孔瞬间缩紧。
他并非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我能看出他着实是费了很大气力才说出这句话，同样也是一个事实。
这样来说，神界与妖界存在着难以化解的矛盾。
但这并不是我关心的问题。
“这十万妖灵里可有我？”我问。
千里皱眉，道，“自然没有。”
“可有我血亲？”
“没有。”
我点了点头，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
“那你可喜欢我？”我看向他，问。
千里的眉头更加紧锁，他迟疑着问道，“你……不在意？”
“魂爷我哪来那么多功夫管别人的事。且不说他们与我并没什么关系，就算真有，依你那博大的胸怀，死守纯善的性子，他们之死绝非是你所愿之事，肯定是神界众神的筹划。”我看向千里，笑吟吟道，“你放心，你与旁人，我自然分得清清楚楚。”
千里似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他的嘴角轻轻扬起一丝微笑，清浅一笑，如同舒风朗月，潋滟温柔溢入他微翘的眉眼中。
我心弦微动，情不自禁靠近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抬着头，以一种仰视的角度与他对视。
他的眼睫毛挺长的，微微卷翘，偶尔扑闪一下。
魂爷我自然不接受否定的答案，假如他否认了，我也不会就这么放弃，起码得打他一顿，然后再行商议。
魂爷都睡了他，自然要对他负责。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千里一直不说话，我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了，“你好歹……”
我这话还没说完，他就把我抱住了，还抱得挺紧。
“我说过，神没有心，你就是我的心。”
千里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从胸腔中发出来，承载着厚重不绝的情意。
这是慕生说过的话，他承认自己有慕生的记忆了。
我依在他胸前，嘴角忍不住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