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震海这两天干劲十足。
昨天晚上睡得晚,直接睡在书房,一大早就又起来,弯腰对着桌上的土地册子,指尖捏着支狼毫,时不时在册子边缘标注。
这册子是从刺史府里找出来的,纸页都泛了黄,记着容州每一户百姓的土地亩数。
苏震海全神贯注,颜如玉和霍长鹤进来,他都没有察觉。
“苏城使,在忙什么?”
听到霍长鹤的声音,苏震海猛地直起身,快步往门口迎去。
“王爷,小大夫,”苏震海拱手行礼,笑容里满是热络,侧身把两人让进书房,“快请进,刚煮的热茶还温着。”
颜如玉走进书房,目光先落在了案上摊开的土地册子上,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有苏震海标注的红圈,一目了然。
苏震海见她看过来,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册子边缘,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意:“二位莫见笑,这是从前的土地册子。
钱五和刘家强征百姓土地,闹得民不聊生,好在这册子没丢——我想着,就算现在容州没有刺史,这些事也不能拖,先按册子把地还给百姓,也好让大家安心。”
他说着,语气里带了点不确定,毕竟他只是城使,越权办这些事,总怕不合规矩。
霍长鹤走到案边,扫了眼册子上的标注,指尖轻轻点了点其中一页,那一页记着城西几户佃农的土地,红圈旁写着“已核实,无争议”。
他抬眸看向苏震海,语气沉稳:“你做得很好,本王今日过来,也是为了商议此事。容州虽暂缺刺史,但民生之事不能等,你主动担责,是分内该做的。”
得到霍长鹤的肯定,苏震海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颜如玉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粗布袋子。
“这些是我让人备好的种子样本,你看看,”她指着种子,语气平和,“现在这个时节,种稻米、麦子已经来不及了,但土地不能荒着。
这种子种下去,二十来天就能出苗,一个多月就能收获,产量不低,虽然不是正经米粮,却能充饥,煮熟了吃还带着点清甜,等这批收了,正好赶上种冬粮,不耽误农时。”
苏震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心里满是欢喜。
容州经历了这几年的折腾,不少百姓家里都断粮了,这种子来得正是时候!
他激动地往后退了半步,对着颜如玉就要躬身行礼:“小大夫真是雪中送炭!本官替容州百姓谢过!”
“苏城使不必如此。”颜如玉上前一步,虚扶了他一把,“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贴告示,让百姓们知道这事,也好尽快把种子领回去播种,耽误不得。”
“是是是!”苏震海连连点头,赶紧吩咐旁边的手下,“快!去把文书叫来,拟告示,越快越好!”
手下应声跑了出去,书房里的气氛也热闹了几分。
颜如玉又想起一事,眉头微蹙,沉吟着开口:“另外,还有件事要跟苏城使说。
城外那条河的两岸,有些地方淤沙积了不少,一来影响行船,二来汛期也容易溃堤,得尽快清理。
不过清理出来的淤泥土倒是好东西,肥力足,正好用来种草料。”
她顿了顿,看向苏震海,继续道:“之前刘家是偷偷摸摸在暗处种牧草,供给他们的马场,现在马场在我们手里,不如正大光明地在江两岸种上牧草。
既能固住淤沙,防止河岸坍塌,种出来的牧草还能养马,一举两得。”
苏震海听得眼睛都直了,他原本只想着清理淤沙,却没料到还能有这样的用处,只觉得颜如玉想得周全,心里又是敬佩又是惊喜,语气都带着几分激动:“这主意太好了!
既解决了淤沙的问题,又能养马,真是一举两得!本官这就安排人去查两岸的淤沙情况,尽快动工!”
他看着颜如玉的眼神,满是崇拜——这位小大夫不仅医术好,懂种植,连治理地方的法子都这么厉害,真是难得的奇才。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银锭快步跑了进来,额头上带着汗,对着颜如玉躬身道:“齐姑娘到了,就在衙署门口等着呢。”
颜如玉闻言,对着苏震海颔首:“苏城使,王爷,那我先去,种子和土地的事,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小大夫放心!”苏震海连忙应下,看着颜如玉和银锭离开,才转过身,看向霍长鹤。
苏震海犹豫了半晌,搓了搓手,走到霍长鹤身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试探:“王爷,下官……下官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霍长鹤抬了抬眼:“何事?但说无妨。”
苏震海咽了口唾沫,眼神往颜如玉离开的方向瞟了瞟,才小声说:“就是……不知小大夫可有婚配?
下官看他气度不凡,又有本事,心里实在佩服。
若是他还没婚配,不知王爷能否帮下官保个媒?我那个女儿性子活泼爽直,心是善良,也是极好的。
下官可以准备好多嫁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霍长鹤捏着册子的手顿了顿,原本平和的脸色一寸寸沉了下来,眼底的温度也渐渐褪去,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分。
苏震海心里咯噔一下,莫名觉得紧张,他眨了眨眼,试探着猜测:“王爷,莫非……他是世家子弟?所以下官这想法太冒失了?”
见霍长鹤没说话,他又赶紧补充,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还是说……他是神医谷的弟子?听说神医谷规矩大,不许弟子轻易婚配?可他又懂种植,莫非是……”
他越猜越偏,霍长鹤终于忍无可忍,将册子重重搁在案上,声音带着几分愠怒:“她既不是世家子弟,也不是神医谷弟子,她是本王的王妃。”
“王……王妃?”苏震海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的土地册子“啪”地掉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爷恕罪!下官……下官该死!是下官有眼无珠,竟不知他是王妃!下官方才说的都是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