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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完成,告别了后土,湘漓带着希遥来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府君殿宇。

殿宇坐落在一片静谧的山崖之上,与下方那座亡灵穿梭、光影流动的庞大幽冥城市隔着相当的距离,显得格外幽深安宁。

花御静静的站在门口等着们,身上的气息沉静庞大,还而带着草木之灵的特质,已经完全看不出其身为咒灵的慢点痕迹。

希遥随意地坐在殿外廊道的栏杆上,双腿悬空,轻轻晃荡着。从这里俯瞰下去,能将那座不可思议的亡者之都的繁华与寂静尽收眼底,万千魂灯如星河落地,而她们所处之地,却只有风吹过檐角的清响。

“风景还不错。”希遥望着下方,轻声说。

湘漓没有立刻接话,只是走到她身边,倚着廊柱,仔细地打量着她。

七年光阴,足以让少女褪去青涩。

眼前的希遥已出落成明艳不可方物的大美人,黑色的长发如瀑,衬得那双湛蓝的眼眸越发深邃,唯有耳朵上那对熟悉的蓝色耳坠,还带着些许旧日的影子。其余的一切,既陌生,又透着骨子里的熟悉,让湘漓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时光流逝的感叹。

她指尖一弹,一道流光飞向希遥。希遥伸手接住,是一块触手温凉、刻有复杂冥纹的玄色令牌。

“喏,拿着。以后想来,随时可以来,不用再走那些麻烦的流程了。”湘漓语气随意。

希遥摩挲着令牌,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声音有些飘忽:“本来……是想把你介绍给晴子他们的。开始是计划不允许,后来……看你好像也没太大兴趣,现在……” 她顿了顿,“更不用了。”

湘漓闻言,神色平淡,拿起手边的酒壶,壶嘴自动倾斜,斟满一杯清冽的酒液,那酒杯便悠悠地飘到希遥面前。

“他们是你的亲人,不是吾的。”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却又在下一句泄露出唯一的例外,“我认定的,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他的最后一句话……你听到了。”湘漓迟疑的道。

“我听到了。”希遥神色平静,“旧世界的东西,本就不该带到新世界。”

况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个完整的世界,绝不会允许第二种天道意志扎根。现在不除掉,难道等着“祂”以后做起惹事,那才是真正的死局。

现在动手对大家都好。

“……我还以为,你刚会先跳起来质问我呢。”希遥看着她平静的脸,总觉得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呵呵,质问你,吾可不敢。你这位大小姐都和后土把事情给敲定了,那还有我这个小小府君说话的份。”

“……我,我那不是怕你担心嘛。”希遥有些心虚的道。

“担心,”她手中的酒杯被她碰的给捏爆了,“那么庞大的力量,你怎么敢?但凡出一点差错你就真的神魂俱毁了。”

“不是还有你在吗?”希遥却忽然扬起脸,语气理直气壮,甚至带着点有恃无恐的嚣张,“姐姐。”

“之前一直是你护在我身后,现在,我也想挡在你身前。”

“你啊!”湘漓叹了声,点左额头“吾迟早有一日要被你气死!”

希遥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到了门口,又哒哒的跑回来,趴在门口问道:“后土明明可以直接复活他们,为什么非要让小兰他们走这一趟黄泉路?”

“自己去看。”

希遥眨眨眼,乖乖带上房门。

看着关闭的房门,湘漓双眸微垂,轻叹的声,她,回不去人间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借助整个冥府逐步稳固恢复力量,一举斩断她们身上的枷锁,彻底泯灭那道潜藏的意识。为此,她已将大半力量融入忘川,只待冥界彻底稳定,力量达到巅峰时动手。却没想到,竟被希遥抢先了一步,用更决绝的方式解决了问题。

“后土。”想起那位冥府之主,湘漓便忍不住一阵懊恼,低声啐道,“老奸巨猾的家伙。”

“我这才刚来,怎么就听见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一声带着笑意的轻语传来,身着鹅黄长裙的后土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她身侧,眉眼温和,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

湘漓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说你怎么了?算计到我头上,还不准人抱怨两句?”

湘漓看着她脸上笑,眉眼微挑,“你的力量流转起来,倒是比之前顺畅多了。”

后土周身原本因力量消耗而略显滞涩的气息,此刻确实流畅了许多,显然冥府整体的运转正在加速恢复正常。

“托你的福。”后土眼中笑意加深,目光扫过湘漓。只见湘漓抬手,一缕精纯的黑色怨气便自虚空中被她摄取而来,在她指尖缠绕、飞舞,最终被轻松净化,化为虚无。

“看来这次你也恢复了不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要辛苦你坐镇在此,梳理‘杂质’。”

“啧,”湘漓嗤笑一声,指尖碾灭最后一缕怨气,语气带着惯有的嘲弄,“这就是贪心不足的下场。本身不过是个初生的小世界,妄想一口吞下几个世界,没当场崩塌湮灭,已经算祂运气好了。”不过祂吞了那道意识,这个时间应该会缩短不少。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需要你的力量。”后土的声音沉稳而真诚,她望向冥府深处那缓缓旋转的轮回巨轮,“那些堆积的、来自不同世界、难以消化的负面能量与混乱规则,需要你先进行初步的梳理和净化。”

最终,它们大部分才会被轮回本身的力量慢慢转化、吸收。

“所以我不是已经答应‘入股’了么?”湘漓语气随意。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正在艰难融合、成长中的世界,越是强大稳定,作为与其本源绑定的她,也就会随之越加强大、稳固。

她望向希遥离去的方向,目光深远。

她绝不会让一切再重演。

“你来这儿,不会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湘漓收回目光,斜睨了后土一眼。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聊?”后土笑意盈盈。

“别的时间当然欢迎,但这个节骨眼上?”湘漓挑眉。

“好吧。”后土无奈一笑,不再绕圈子,优雅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

湘漓盯着她那空空如也的掌心看了几秒,眼中露出明显的疑惑:“……???”

她抬头,不解地看向后土,“什么意思?”

后土:“……”

后土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沉默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稍等一下?”

人间,禅院家。

“呕!”

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禅院甚尔,听到丑宝发出的干呕声,下意识就抬脚把它踹出了厨房。

“嘤嘤嘤……呕……”被踹出去的丑宝发出委屈的呜咽,紧接着又是一阵反胃般的声响。

“爸,你的武器要飞了!”

在客厅的禅院惠闻声抬头,正好看见丑宝呕出一把造型奇特的、类似短矛的武器。那武器上紧紧缠绕着数张写满符文的符纸,此刻正微微震颤,那把骨矛悬浮在半空,其上包裹的符纸无火自燃,正迅速化为灰烬!

就在它即将化作流光飞走的瞬间,甚尔手中的菜刀脱手而出,“铛”的一声精准命中,将其死死钉在了墙上!

“嗡嗡……”被钉在墙上的骨矛并不安分。

禅院惠双手迅速结印,低喝:“蟾蜍!” 影子中猛地窜出一只巨大的蛤蟆式神,长舌如鞭,一卷便将那短矛吞入口中。

然而不到一秒,“噗”的一声,蛤蟆式神的腹部被强行破开,短矛再次飞出!式神则溃散成一片墨迹,重新融入影子。

骨矛试图再次飞走,这次甚尔直接上手,一把牢牢抓住矛杆!

“别用咒力,对它没用!”

“嗡嗡……”

看着差点脱手了骨矛,甚尔挑了挑眉,骨矛上传来的力量大得惊人。

“怎么了?”听到楼下动静的晴子从二楼探出身来问道。

惠几个敏捷的跳跃,护在了母亲身前。

甚尔见骨矛挣扎的力度异常,索性猛地松手,但眼神锐利地紧盯着它。骨矛脱困后,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别墅窗户,随即在空中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冥府。

后土摊开的手掌上,微光一闪,那把刚刚从人间消失的骨矛正静静躺在那里。

看到这件东西,湘漓的目光微微闪动。

后土平静地解释道:“当年祂从我体内抽出了一节脊椎,用作锚点。如今,世界归位,这个也用不上了。” 她话音未落,手中的短矛白光流转,形态变化,最终化作了四节莹白如玉、散发着微光的脊椎骨。

“你当年用的那一具躯体呢?”后土问道。

湘漓心念微动,轻轻一招手,一具傀儡出现在原地。正是昔日希遥倾尽心力为她铸造的那具躯体。

后土轻轻在那具傀儡的颈后一按。颈椎骨化作点点柔和的光粒,完美地融入了躯体的相应部位。

“试试看。”后土示意道。

湘漓从自己的眉心引出一缕殷红如血的光点,那是她的一丝本源意识,轻轻送入那具躯体的眉心。

下一刻,一直紧闭双眼的傀儡,眼皮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眸。那双眼中,不再是傀儡的空洞,而是充满了灵动与生机,“活”了过来。

紧接着,躯体周身红光流转,原本可能略显稚嫩或固定的形态开始发生变化,骨骼发出细微的轻响,身形抽长、变化,几个呼吸间,便化为了一个成熟、完整的成年女子模样,与湘漓此刻的神魂形态更为契合。

“有了这具以我本源骨重铸的躯体作为凭依,你便可以自由在两界穿梭,不再受冥府根基的绝对束缚。”后土微笑着说道。

湘漓感受着新躯体带来的圆满与自在,沉默片刻,轻声却郑重地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