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明的气场太强了，跟虎背熊腰的霸道比起来，他这种斯文人所释放出来精神压力更加恐怖。
赵小迈见过的人也算不少的了，可如今面对斯文眼镜男，竟也有种心惊肉跳的恐惧。
现在唯独秦献还依旧保持着淡定，至少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慌张的神色。
面对斯文眼镜男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们被人欺负，刘洋店长为了保护我们而身受重伤，这的确是一起非常严重的流血事件。”
“如果不是为了送他来就医，我会毫不留情地和那个人拼个你死我活。如果你硬要说这是因我们而起的流血冲突，那我也无以反驳。”
“但是不论我是什么身份，我首先是一个人，即使是党员干|部也有权维护自己的生命安全的权利。”
“而且我相信我党会爱护他的成员，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就算要处罚我们，上面也该先调查清楚整件事的是非曲直！您觉得呢？”
他没有丝毫示弱，也没有装可怜，以有理有据的姿态回怼了斯文眼镜男扣下来的帽子。
斯文眼镜男不仅没有恼怒，反而笑起来夸张道：“不错不错，不愧是连林一刀的审讯都拿你没办法的猛人，你很不错。”
他笑得儒雅，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如沐春风的感觉和刚才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越是这样，秦献内心里对他的评价就越高，这样的笑面虎绝对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这辈子就算不能成为盟友也不要成为敌人。
李水生还在发愣的时候，刘光明已经向秦献伸出手：“秦献你好，我叫刘光明，是刘洋的小叔，谢谢你把他送到医院。”
紧接着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也过来跟秦献握手：“我叫刘永强，是刘洋的二伯。以后在省城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保证随叫随到。”
然后他指着中年妇女说道：“这是我嫂子，也就是刘洋的母亲。”
“刘洋他爸死得早，全靠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所以你及时送医对他们意义重大。”
秦献这才了解中年妇女为什么会哭，只有真正经历过失去的人，才知道亲人的生命有多么可贵。
然后，刘光明和刘永强又和赵小迈、李水生一一握手认识。
虽然他们都没有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但秦献断定他非等闲之辈，否则刘洋也不会用他们来威胁赵宏。
何况秦献仅仅是送刘洋来就医而已，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功劳，自然也不可能去渴望他们给任何承诺或者好处。
从医院出来之后，三人又去夜宵摊继续喝酒撸串，一是因为刚才没吃饱，二是没尽兴。
直到深夜，赵小迈才把秦献和李水生送到地质研究所旁边的酒店住下，一房两床。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李水生无比感慨地说道。
“我本以为只是来做一下土壤检测而已，没想到一颗小小的石子落进池塘，竟然激起这么大的波浪。”
“省里头的官可是真的多啊，就吃了顿饭而已，又是研究所副主任，又是省级高官，还有两个不知道具体身份的大佬，真是随便丢块石头都能砸到几个。”
他本来只是想吐槽一下今天的所见所闻，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的话一下子就把秦献的思路打开了。
秦献蹭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扑着李水生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把那句话再说一遍。”
李水生被他的举动吓一大跳：“秦副主任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以是已婚男人，我不可能向你妥协的，你不要乱来。”
秦献一拳头锤在他的胸口上，笑骂道：“你脑子里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让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过的话。”
李水生暗暗松了口气，回答道：“我说省城遍地高官，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中几个。”
“不对，上一句，”秦献催促道。
李水生想了想又说道：“我说我们吃顿饭都能惹出这么大的事。”
“还不对，再上一句。”秦献再次催促道。
“再上一句？”李水生慎重地想了想，回答道：“我说我们就像一颗小石子落进池塘，激起了波浪。”
“轰！”秦献的脑袋里仿佛有一颗炸弹在里面爆炸，掀起滔天巨浪。
“我明白了，我找到答案了。”他兴奋地打开文件包，从里面掏出那本厚厚的乡志，迅速地翻看起来。
几分钟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二百三十三爷中间大部分，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我就说嘛，冥冥之中我感觉自己已经找到答案了的，可是就是一直无法确认。”
“现在被你这么一提醒，我终于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李水生又疑惑又激动地走过去，眼神看向乡志记载的一段话。
“庚子年五月三日丑时，疑有陨星坠在山巅，为天降灾祸，十里八村人人自危，日日烧香拜佛以求平安。”
“庚子年八月十五，秋收粮食减产至不足往年五成，交完公粮之后家中不剩一粒粮食。”
“十里八村皆认定为数月前降下天灾，遂人人村村举行秋祭，以求来年平安。”
“辛丑年春，粮食播种异常，种子发芽率不足去年五成，成活率不足去年三成。”
“辛丑年夏收，粮食与往年同期产量减半，村民们交公粮困难，进一步加剧贫困，村民人人自危……”
一条条信息赤裸裸地描写着特属于那个时代的危机，粮食，永远是农民最基础的安全感。
李水生惊骇地看着文字，然后说道：“我记得以前我爷爷在世的时候说过，说我们村原本不是这样的，是在他小时候突然天上坠了流星，灾祸就降临到我们村了。”
“以前我就当个神话听听，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情。不过那时候几乎人人不识字，大家都没看过乡志，根本没意识到整个丹曲乡的贫困是因为一颗流星造成的。”
都能随即他又自顾自地摇头：“不可能，这个想法太荒谬了。一颗流星怎么可能会造成丹曲乡五十多平方公里的贫困，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李水生兀自在否定自己的猜测，可秦献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得几乎睡不着觉。
当李水生去洗澡的时候，他仍然在反复地研究乡志里记载的异常情况。
趁着这个机会，他想要揭开丹曲乡土壤贫瘠和贫困的真正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