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有点远，沈星澜有点看不清墓碑上写了什么，但是随便想想便知道这两块墓碑是谁的。
他还注意到周围除了有看守这里的死士外，还有苏湛的暗卫在附近藏着。
他脚下轻点，随风而起，很快便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苏怀恩的身边。
他站在这里才看清楚，这一左一右两块墓碑，一块刻着苏渊，另一块刻着若春。
他从未听过若春这个名字，但也知道这应当就是苏渊亲生母亲的名字。
他弯腰将那壶竹叶青轻轻放在了苏渊的墓碑前，发出轻微哒的一声，轻声道：“我来兑现诺言了。”
起身过后便看着那墓碑和苏怀恩一起沉默不语。
昨日还是乌云密布，今日的天空却是一碧如洗，只有几缕白云点缀。
桂树茂盛犹如一朵硕大绿色的云插在地面之上，盛夏的阳光艰难地从叶隙间挤出两点光痕，让树影落在了沈星澜的脸上。
鸟雀都仿佛感受到了这里的气氛，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微风拂过。
一阵风吹过，桂树的叶子飒飒作响，也将少年的发丝和衣摆扬起。
发丝抚过脸颊带着花的香气，这让沈星澜有点走神，他微微仰首看那茂盛的桂树，双眸倒映着树的影子。
他心想若是秋天到了这里必定会是桂香满园，到时拿落下的桂花酿点桂酒也不错。
青璇喜欢桃花酒，想必也喜欢桂酒，就是他可能要舍命陪‘君子’了，毕竟和青璇喝酒少不了做点别的事情。
沈星澜在心里笑起来。
最后再剩下一坛放在苏渊墓前，让他尝尝。
等到沈星澜胡思乱想一会回过神来，身旁的苏怀恩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他也没走，因为他觉得苏怀恩应该有话想对他说。
他也能够感受得到对方身上那股浓烈的悲伤和杀意。
但那杀意并不是针对他的。
沈星澜等了一会，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接下来打算要如何？”
苏怀恩没有继续沉默，很快便沉声回道：“我打算带着王爷的人去边疆。”
他的嗓音就像是许久没说话，也许久没喝水了一样，如同粗糙的沙粒磨在地上，干涩沙哑得厉害。
“嗯？”
沈星澜完全不觉得意外，只是扭头看向他，问：“那这里要怎么办？边疆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你回不来，谁为他扫墓？”
他看苏怀恩表情似是有点愧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思微动，微微一笑，“你该不会想要我看着这里吧？”
苏怀恩点点头，然后在少年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扑通一声跪下了。
沈星澜挑了下眉，有点哭笑不得地伸手扶他：“我答应便是，只是过来扫扫墓，看着这里不让其他人打扰，这点小事不至于行这样大礼求我。”
苏怀恩却是果断摇头，跪在地上坚决不起来，和沈星澜较起劲来，但到底内力不如沈星澜深厚，当即就被拉起来了。
他表情无奈，看着少年的眼神也很复杂地说道：“不止这件事，我还有别的事想求沈将军，所以沈将军还是让我跪着说吧。”
沈星澜忍不住笑了，他放开手语气稍微有点嘲讽起来道：“真够不客气的，那你随意吧。”
苏怀恩重新跪下：“我想请将军不要把这里的位置告诉陛下。”
沈星澜环顾四周，很想告诉苏怀恩这里的存在苏湛比他知道的还早，说不定你把齐王埋起来的时候，苏湛的人就在旁边看着呢。
不过这些人是有多不信任苏湛？怎么一个个都找到他身上来了，
他都能想到苏湛会向他抱怨什么了。
但沈星澜也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不是苏湛不值得信任，是皇帝这个身份让他们不敢信。
沈星澜心思转的快，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嗯了一声：“如果他自己查到了，我也可以保证他不会对这里做些什么，还有吗？”
苏怀恩继续说下去：“求沈将军的第二件事，是我想请将军帮忙把荣家小姐和荣夫人救出来。”
“这个我也答应了。”
沈星澜这时候也不想问苏怀恩，这到底是齐王生前交代给他的，还是他自己想做的。
他只要保证她们离开掖庭就好，不需要探究这到底是谁的意思，也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那个被苏渊强迫了的女子。
他想那女子对苏渊只有恐惧，估计恨不得把那些记忆全部忘掉，现在苏渊死了，她完全可以重新开始。
他又何必提起苏渊这个名字，让对方再想起那段回忆，又让她无端背负起那莫名其妙的恩情。
更别说青璇本就想救她们，这恩情也没什么意义。
沈星澜敛了心神，笑吟吟地问：“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求我帮你离开京都去往边疆，毕竟只靠你自己和齐王剩下的势力是没办法离开京都的。”
“这也是你想跪着说的理由。”
苏怀恩刚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咽了回去，他忍不住看了看面前笑着的少年，只觉得沈将军果然聪明至极，但就是有的时候说话噎人。
不过他觉得沈将军看上去高傲又难相处，其实很善解人意。沈将军估计是觉得他自己说出这话会难为情，所以才主动开口，
但这番话和沈将军的表情组合起来，就莫名其妙让人觉得沈将军有点看不起人又很欠揍的样子。
苏怀恩吸了口气道：“我不求沈将军瞒着陛下帮我们离开，只求沈将军能说服陛下让我们离开京都去往边疆。我这边能和蛮族联系，我可以暗中误导蛮族，这是一次良机。”
沈星澜有点无语瞥了眼他：“就算你让我瞒着陛下，我也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不会让你们自己去边疆，就算我想相信你们，也必须让陛下派人看着。”
“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个机会不容错过，我等会离开就会进宫和陛下说这件事的。”
苏怀恩本来沉重的脸色浮现几分喜色，他本来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毕竟他带着王爷的尸体无故消失，还甩开了陛下的人，这样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多谢沈将军！”他脑袋往下一砸，就想给少年磕几个响头，因为过于真情实感，用力到脑袋旁边都响起了破空声，一看就知道他这样会撞得头破血流。
但就在他的额头要和地面磕碰在一起时，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反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然后他感觉到一股根本让人无从反抗的力道从那只手传来，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
“沈将军？？”
沈星澜收回手：“这响头还是等你从边疆安全回来，留给苏渊吧。还有别的事情了吗？没有的话，我也该离开了。”
苏怀恩愣了愣，然后看少年真要走了，立即招手道：“等一下！沈将军，我这里有个情报或许对将军有用。”
沈星澜本来已经转身了，听见这话回过头来，挑了下眉好奇道：“什么情报？”
苏怀恩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沈星澜：“是关于太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