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杰森已经不做噩梦后，罗曼把小孩重新放回床上，掖好被子，在一旁沙发里坐下。
看了眼时间，才三点多，但是罗曼睡不着了。
本杰明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消毒药水和纱布等医用品。
罗曼冷着脸看本杰明帮他清理伤口，消毒，缠上纱布。
“你是不是知道做噩梦的孩子都这么恐怖？”
本杰明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孩子做噩梦，家长去抚慰是人之常情。”
又来了，每次都用亲情堵他，让他没法埋怨。
所以罗曼只能轻哼一声，表示不满。
“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做个梦还喊不醒。”罗曼把目光放在安静睡觉的小孩身上，“不会是某个有控梦能力的人在使坏吧？”
本杰明收好东西，端着托盘站在一边，“明早问问，应该就知道了吧。”
罗曼看了他一眼，挥挥手，“你先去睡觉吧。”
“是。”
本杰明离开，留下父子俩。
罗曼轻叹一声，头向后仰，闭目养神。
手臂仍旧火辣辣的疼。
“冤家。”他又低声骂了一句。
夜重归宁静，静得让人可以听见自己的血液流动脉搏跳动的声音。
“我恨你。”
听到这细微的嗫嚅声，罗曼心中一惊，已经睁开眼。
小孩抽泣起来。
罗曼看看手臂上的纱布，认命地重新坐回床边。
他心中生出个想法：要不我现在跑吧，应该还能睡个好觉。
杰森仍旧紧闭着双眼在抽泣，看来在梦中哭得正伤心。
罗曼伸手抚摸小孩的额头，在考虑要不要把人直接弄醒。
“布鲁斯……我、我……恨你。”
“对，他就是你该恨的人。”
罗曼接下小孩这句梦话。
吓他一跳，还以为是恨他。
杰森沉溺在自己的梦中，哭得不能自已。
他感到难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梦里的人。
他听到了一直被他忽略的声音，感受到温暖的手，他下意识地把那只手抓住，贴在脸上。
梦渐渐褪去，杰森不再伤心难过，心境逐渐平和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经历了别人的人生。
睫毛微颤，杰森睁开眼，露出带着泪光的蓝眼睛。
在朦胧的夜灯下，那双蓝眼睛更像散发光彩的蓝宝石。
“爸爸。”他轻喊了一声。
罗曼应了声。
杰森坐起身，主动抱住罗曼，把脑袋埋在罗曼胸前，听着罗曼有力的心跳声。
“我做噩梦了。”小孩声音中带着委屈。
“看出来了。”罗曼环住小孩，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那颗小脑袋。
“我为他难过。”
“谁？”
“唔，嗯，就是梦里的人。”杰森不打算告诉罗曼他梦到了另一个杰森的一生。
“梦到什么了？”
杰森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享受这个怀抱。
过了会，他说了句让一般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爸爸，如果我死了，你不要埋我。”
“什、么？”顺头发的手停住了，罗曼呼吸一滞，感觉心跳乱了几下。
杰森把胳膊圈得更紧了，“我不想被埋，你直接把我火化了吧，还能把我的骨灰埋花园里当养料。”
“不孝子，”罗曼一口气骂道，“养你是为了让你给你老爸扶棺的，你让你老爸给你送终？你脑子坏了吗？”
一口气骂完后，罗曼感觉自己气得浑身发抖。
他大概知道杰森梦到什么了。
他怎么会让他的孩子从棺材里徒手挖出一条生路来？
再怎么说，也得备一套内部开棺设备摆着当陪葬品。
算了，太麻烦，下什么葬，直接造个家族墓穴，把棺材摆正中。
每年都去祭拜扫墓。
草。
他在想什么？
他竟然顺着杰森想法，想当孝父。
罗曼回神，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他正声道：“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的继承人，是西恩尼斯家未来的家主，你得把家族发扬光大。敢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管天堂地狱，我都要去把你揪回来。”
杰森哼了声，把胳膊收得更紧了。
罗曼庆幸小兔崽子抱的是他的腰而不是脖子，不然他怀疑自己会被小兔崽子锢到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杰森已经睡着了。
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睡得真香，丝毫没有被之前噩梦困扰的样子。
罗曼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臂，把小孩重新放下。
他坐在沙发里沉思，希望这次杰森睡得安慰点，别又因梦到难过的事哭醒。
说是梦，按照罗曼的想法，大概是因为大杰森的到来，影响到了他的孩子，才会让杰森梦到大杰森的事情。
可恶的时空交缠。
很快，罗曼也在沉思中睡过去。
早上的时候，杰森先一步醒来，回想起昨晚的梦，他心中有股沧桑感。
梦里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他看向一旁，罗曼窝沙发里，手臂上不知为什么缠着纱布。
看了眼时间，还没到他定的时间。
于是他把闹钟关掉，悄悄起床，顺手给罗曼盖了条毯子。
等他洗漱出来，打算翻翻衣柜看看今天穿什么的时候，发现罗曼已经醒了，正在对着镜子研究脸。
“哟，儿子。”罗曼的语气很轻快。
“早上好，爸爸。”杰森拉开衣柜门，研究衣服。
谁知罗曼把他拽去镜子前，指着镜子里的人问：“你看，发现什么了没？”
杰森不明所以，看看镜子里的罗曼，再看看现实中的罗曼，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罗曼想让他看什么，便实诚地回答：“你想让我看什么？”
“看这。”罗曼指指眼角。
杰森沉默了一小下，“眼角皱纹吗？”
“对了，就是皱纹。”罗曼兴奋地肯定。
“这有什么稀奇的？”
“这可都是因为你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
“都是养你养的，我太操劳了。”
杰森好一阵无语，他觉得罗曼此刻的语气像个怨妇，“你老了，有皱纹很正常。”
“这可一点也不正常。”
罗曼松开他，挥手让他离开，对着镜子上下左右欣赏那细微的皱纹。
上辈子除了老树皮一样的脸，可见不到这么细微的皱纹。
他也有今天！
必须要好好欣赏下这张长了皱纹的俊脸。
被挥走的杰森悄悄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