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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后海的路上,老头又问起李乐,对这人怎么看?

李乐笑着说,“我离远了看,看他起高楼,宴宾客。”

老头等了等,“哎,还有一句呢?怎么不说?”

“楼在的未必真豪杰,塌了的,也或许是世事弄人。”

李乐知道十几二十年后,太多在眼下呼风唤雨,兴风作浪的人物,最后的结局。

有人高开低走,苦苦支撑,有人潸然退场,悄无声息,有人生时响亮,死时亦大鸣大放,也有在大浪淘沙之后,带着花不完的财富,寄情山水,携美而归,落得个逍遥自在。纷纷扰扰的乱花迷人眼,说不清道不明。

王士乡琢磨琢磨,说了一段话。

李富贞听得迷糊,李乐又给复述了。

世上的事情大多如此,普通百姓,卖体力和时间,做小买卖的,做点什么争取卖出去,两者都是换点琐碎银两,用来养家糊口。

至于有几种做“大”生意的,来时如山摇地动,去时如海啸山崩。自会有人砸利益于他,让他海啸山崩,只希望能够在回报时地动山摇。若回报不来,却也是个大麻烦。

顺当时候,起高楼宴宾客,高朋满座,宾客争相进献。不顺当时候,楼塌灯灭,大家伙又开始掐着你的脖子,要你还钱。

繁花似锦时,不相识的人都来蹭一桌宴席喝酒吃肉,过世时却一位过往宾朋也无,冷冷清清。

所以生意场上,传统做实业,或是靠一点点积累的资产,坐吃坐收这种人,大多都比较朴实,低调,不露富。而那些借钱生钱,买空卖空,靠时运发财的,就得浮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勾引着利益来攀附,即便打肿脸充胖子,也得如此。

只因为利益是活的,嗅觉灵敏如海中鲨鱼,闻着丝血腥味儿就来了。

许多被称为的富贵人,也是因此,许进不许退,脸已打肿了,胖子也充上了,大家的利益已经绑在一起了,得继续浮夸,做戏,搞声势,做台面,得继续舞榭笙歌。

就算晓得周围的人,都是见利而来,见风使舵,利空则走,可也只能走下去。利益那么好的东西,怎会有人凭空给你。自然是给你时,要你担上老大的干系。

想想这些人的日子,就觉得不寒而栗,只有非常人的心理素质,能过的下去。

薛宝钗说世上难得是富贵,又难得是闲,贾宝玉倒是都占了,苏轼也说无事以当贵,早寝以当富。

大小姐听完,想了许久,才转过身,对老爷子躬身道,“受教了。”

老头直摆手,“呵呵,说笑而已,别当真。”

车子开进胡同,王士乡一瞧见“马场胡同”的牌子,孩子脾气上来,有意卖弄,“小子,知道这儿来历么?”

“我一外地孩子,哪晓得这里面的典故。您说说,我学习学习。”

“看名字不就看出来了?明代时,御马监养马的地方。前清时的京城八大宅门之一的鼓楼钟杨家,就占了这胡同周围大半的宅子。”

“钟?做钟的还是修表的?”

“扯什么呢,这家祖上汉军旗人,汉姓杨,道光年间家里出了一位进士钟祥,做过闽浙总督,河道总督,后来和内务府沾亲,这才发迹了。”

“嚯,您这么熟悉的?”

“可不,我以前还从这家里,最后在这儿住的一位老姐姐手里收过一对儿乾隆官窑的花盆儿呢。”

“多少钱?”

“那不能告诉你。”

“噫,不说拉倒,等回家去我自己翻。”

到院子门口,扶着老爷子进门,瞧见里面已经是收尾的活,木匠还在,居然和王士乡认识,两人聊了几句,老头便对李乐说道,“这种活,找这些人来,手艺上倒也放心。”

老爷子眼睛不好,就只在院子里瞧了瞧。大小姐虽说算的上见多识广,可对这种私宅的四合院,真没多少了解,拉着李乐前后左右仔细转了一圈,问这问那。

“哪个是你住的?”

“这三间都是。”李乐指了指西厢,“明三暗四,卧室、客厅、书房,还有一个洗漱间。”

“哦,看看去。”

看了一圈,李富贞比划比划卧室,嘀咕着,“有点小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藏风聚气,睡觉的地方没必要那么大,紫禁城里,皇帝老儿住的比这大不了多少。”

“那以后,咱们就住在这儿了?”

李乐笑道,“只要你觉得住的习惯。”

“为什么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再说,不都应该和公婆住在一起的么?”

“好家伙,哪里学的这词儿,哪里是这么用的。”李乐一拉李富贞,“在家三天嫌,人家不一定稀得瞧见我们呢。”

出门时,李乐记着老爷子给说的,院子里,哪边好种葫芦,哪里好养金鱼,养鸽子,鸽笼怎么个摆放。

而大小姐,则暗暗盘算,这里需要拉多少冰洗彩空,厨卫大小家电进来,回头让莉秀联系一下这边的公司。

。。。。。。

在王士乡家磨蹭到天快摸黑,又吃了顿炸酱面,两人这才出了门。

“去哪儿?回家?”

“回去干嘛?啥也不能干,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大眼瞪小眼儿?”李乐嘿嘿着。

“去你的。”

“走,带你考察一下燕京本地夜生活的环境,有什么新的变化。还有,乙方要请甲方吃宵夜。”

“甲方乙方?谁?”

“去了就知道。”

A8一拐弯,朝着三里屯挺进。

车还是停在脏街旁边的小停车场,穿过一个个挂着白色黄色灯泡的小吃摊,绕过乱糟糟的42号楼,这才挂进了酒吧街。

瞧见一间酒吧门口,穿着挺省布料衣服的小姐姐,正在拉着人往里进,大小姐扭头盯着目光平视前方的李乐,“要看就大方的看。”

“腰臀比这么差劲,不好看。”李乐听燕京夜场小王子的张师兄说过,这两年,好多有钱人都觉得开酒吧是门挺挣钱的买卖,三里屯的酒吧越开越多,还有人给这里的店名串了个顺口溜,什么风吹三里屯,雨打哈瓦那,身在芥末坊,心系苏茜娅。喝完科罗娜,再上塔克辣,要完富士达,又喝伏特加。

店多了,竞争也跟着激烈。结果就是为了引客流,搞出些不少擦边的花招,这种一身清凉,拉人揽客的小妹,就是其中之一。

脏师兄说起这个,感叹着世风日下。

“你对这儿挺熟悉啊,常来?”

“也没,算上这次.......第二还是第三次。”李乐眨眨眼,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清澈些。

“那么偏僻的停车场都能找到?”大小姐疑惑道。

“跟宁姨来过。”

“宁姨?”

“我大干妈,她画国画,我妈画油画,猫姨啥都画,三人合称草原英雄三姐妹。哎,等等,卖花的,来!!”

李厨子岔开话头的功夫深的老李的真传,善于利用周围的境人物事件见风使舵。

“先生,买花?”一个老太太听到招呼,凑了上来。

“多少钱?”

“老价,五块。”

“都给我吧。”

“这,这有二十支,都给你?”

李乐掏兜,从折成一沓的钞票里,抽出一百,递了过去,“都给我。”

“那我帮你包起来。”老太太有些慌,从筐里拿出几张包装纸,哆嗦着把一支支的花包成一束,递给李乐。

“谢谢老板。”

“我不是老板。”

李乐一转身,就把花递给在一旁早已经准备伸手的大小姐,“花开富贵,发大财啊,李老板。”

李富贞抱在怀里,低头闻了闻,再抬头时,落在李乐眼里,白色衬衫,红色玫瑰,一时间,也不知是笑颜如花还是花如笑颜。

“谢谢!”

“包尅气!”

“你是个好人。”

“.......”

“哈哈哈哈!!”大小姐仰着脖子,笑着转身。

“嘿,这人。”

“祝你们幸福啊。”卖花老太太也笑道。

“那必须的,哎,等我一下。”李乐追了上去。

两人拉着手,进了还没怎么开始上人的白房子。

“亨瑞哥!”

李乐冲招呼旁人的老板亨瑞叫了声。

“呀,李乐,吼吼吼,这是又帅了?”

“你也越来越帅了!”

“没你帅。”

“哪有,我没你帅。”

“诶,还得是你。”

“嗯,你说得对!”

“......”

知道李乐是在开玩笑,亨瑞哥一指抱着花的大小姐,“这位是?”

“我女朋友,也姓李。”

“啊,本家啊,你好,李亨瑞。”

“安宁哈赛哟!”

“呀,南高丽的美女啊,安宁,安宁。”

亨瑞哥指指李乐,笑的意味深长,“行了,进去吧,你要的,犄角旮旯的地儿,一会再和你聊。”

“诶,您忙。”

两人刚坐下,李富贞还在摆弄花,服务员小哥就跟了过来,呼呼啦啦摆了一桌吃的喝的。

“嘿,我还没点呢?”

“老板安排的,他请。”

瞧见小哥儿端盘子走人,李富贞靠过来,“你朋友挺大方啊。”

“他是我妈的朋友。”

“啊,阿姨也来这里?”

“我妈又不是老古董。”李乐耸耸肩,“这里还是燕京文化圈里人的聚集地。哎,看那个大胡子没,演电影的,那边那俩女的,好像是唱歌的,那边.......”

李乐凑在大小姐耳边嘀咕着,直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来,一愣。

“姜叔,楠哥,你俩怎么一起?这是,和好了?”

“为了挣钱,哪有隔夜仇,是吧。”姜小军瞥了眼廖楠。

“哎,看在钱的份上,暂时的。”廖楠叹着气。

李富贞瞧着姜小军眼熟,“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姜......”

“啊,sister’s son’s wife?I'm 姜小军,我是他mother's brother,不是他father's brother,娘亲舅大么,是吧,big sister’s son?”不愧是有个外国媳妇,姜小军英文,贼tm溜。

“你说是就是。”李乐无奈的挠挠头,就知道,这人一来,准没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