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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不受其他胁迫。

因为阮蔚前半部分的人生轨迹都已经被天命花了心思安排,投入了成本,它岂能不要回报。

它怕的,也不过是阮蔚的躯体会消散。

天命不会在意灵魂的主人。

但其他人会在乎。

师尊在乎、师叔师祖们在乎,大师兄在乎,师弟师妹们都会在乎。

阮蔚便是秉持着这样信念,从以前一直撑到了现在,和未来。

阮蔚一直敢与天斗,靠的就是憋在她咽喉处的那一股气,她不服气,她偏要争,她就是不肯轻易忍下这乱序烂账!

镜己那时构建出的场景太过真实,惹得她不得不泄了气。

阮蔚要争那一口气,她是为自己争,为自己的命运去争。

但她从没想过要让师弟师妹们为自己去死。

她真的没想过——

可计划一旦开始,就不会再有停下的可能。

于是,他们死了。

并且不再有反悔的机会。

这是阮蔚最害怕的事情,也是她明知道会如此却还是因为私心而放任了的事情。在阮蔚独特的三观构成之中,她早已将同门的死亡划分到了自己的责任状上。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而且。

阮蔚并不后悔。

他们也不后悔。

-

柳渡筝被她的话骇住,许久才回了一句,“那你……”

到底在用自己的命威胁谁呢。

不知为何,柳渡筝突然止住了话茬。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也有情商,也会如此体贴。

柳渡筝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话说,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小师兄了吗。”

“他听见你那句话之后,整个人都灰掉了哎。”

柳渡筝当时都有点同情傅弈了。

她至今仍觉的阮蔚修的有可能是无情道,她还没问过呢。

但是如阮蔚这般神奇的女子。

嗯……很难评。

瞬间。

阮蔚十分敏感的察觉到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阮蔚,“……”

你们神经吧。

都被威压挤成这副死样子了居然还有闲心听八卦?

嫡传:听!必须听!谁不听谁王八蛋!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忍得住不听八卦的灵族呢,如果有,那一定是八卦不够劲爆!

事实也确实如此。

自从十方大比开赛以来,嫡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就一直广为流传。

有柳渡筝齐白芨欢喜冤家版本啦、有穆笙元吹云青梅竹马版本啦、更甚者望溪行姜榕榕的邪教版本等等……

其中,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

当属——

阮蔚与她的三个男人那不得不说的故事。

剑宗第一恋爱脑忠犬傻白甜剑修、花心只为一人流连浪子回头阴暗媚修、茶里茶气青梅竹马股势最高美人骨小师弟。

这简直是集合了话本子上所有热门大梗!

尤其是。

大家身为一块参加比赛的嫡传,只要有眼睛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

这三都是来真的。

不是开玩笑、不是演习、是真心的!一个比一个真!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最是风流,少年情怀总是多的没处使,不过都是天骄,大家也很少有看得上的人,单着的人便居多些。

如今身边就有这么一出同龄人上演的好戏。

谁能不爱看纯爱?!

感受着身边炯炯有神的一道道视线,阮蔚又把脸深深的埋进了裙里。

她确实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但她并不喜欢这种万众瞩目啊!

阮蔚,“不管有意无意。”

“不原谅。”

而且。

傅弈虽然当时就说了抱歉,但阮蔚还是觉得不解气。

握瑜都让他们操控了,谁知道这种操控会不会一直对握瑜有影响。

“好的。”

柳渡筝只是随便换了个话题,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柳渡筝清了清嗓子。

她一点儿没掩着自己的声音:

“那池衿呢?我看你挺喜欢他的。”

一声惊起千层浪。

不知是哪里传来了好大的一声:“我去!”

阮蔚,“……”

不是哥们。

你丫听墙角就算了,听也不听的安安静静的啊!

她眼神幽幽的朝那个方向飘了过去。

那边整齐划一的埋头装死,一片死寂。

阮蔚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这边也是蘑菇做派,仍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嫡传:总感觉这个答案会很劲爆哎!!!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屏息以待。

阮蔚昂头,看向了就在自己前方的、耳朵恨不得直棱着往后竖的四人组。

离得这样近,有什么是他们听不见的呢。

前面有四个人。

可不知为何,阮蔚在抬头的一瞬间,她的视线是有一个明显的落点的。

不是已经回过头来的望溪行,不是背影灰暗的傅弈,也不是拳头捏的死紧的萧玄同。

视线落点。

池衿是很容易红的体质。

此时,阮蔚分不清池衿究竟是因为周身威压的挤压而涨红,还是因为柳渡筝问的这些话而绯色蔓延。

他的耳廓,抖动着。

从池衿的背影就能看出来他真的很想听,却又顾虑着不敢转头。

阮蔚忽然有些想笑了。

原来不止是柳渡筝期待着答案啊。

一直堵着疏不通的心绪此时似乎也舒展开来,好久没有过这样痛快的时候了。

“阮蔚、你干什么?!”

柳渡筝一声惊叫。

惊得所有趴着不动弹装蘑菇的‘死人’们都瞬间把头抬了起来,就连指尖已经毫无力气动弹的时浮蝉也硬是将脑袋直棱了起来。

池衿在这一声惊叫之中没有任何思考的过程。

他直接转身。

尽管身体已经被撑的快要爆炸。

池衿也没有犹豫过。

只见少女衣裙翩翩,容光甚美,一个撑地翻身就坐了起来。

她坐正,将脊背也挺直。

阮蔚甚至还扛着威压,指尖颤抖着,抚了抚自己有些杂乱的头发,理正了散乱的衣襟和裙摆。

她端坐着。

好似泠仙清尘。

阮蔚这样捡起了自己迟来的偶像包袱。

说正式的话,要用正式的姿态。

她尽可能的以最正式、以她当下最完美最漂亮的状态去面对这些时日一直烦恼着她的人。

阮蔚生的很出世,这样琉璃般的剔透人物,睁着一双曜石般夺目的黑深瞳仁,就这样对上了池衿已经通红的脸。

阮蔚噙着一抹笑意,眼底是璀璨星河。

池衿早已不知所措,他甚至开始怀疑师姐给自己下咒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让人忍不住一直沉溺下去的眼睛啊……

她实在好看。

也让人不得不自惭形秽。

池衿下意识的、极其狼狈的想要逃离这一瞬光景。

月色升起时,原来他从来不敢肖想要得其照拂。

面对阮蔚。

他想躲。

蛇是躲在阴湿地里的生物,它们从来不曾直面光亮,也不屑得到光的青睐。

池衿便是这样长大的。

他长在母亲身边,他与母亲相依为命,躲躲藏藏的度过了最懵懂的时期。

被生父抓住,丢进了万魔窟自生自灭,没有人教过池衿什么是人该做的,什么是魔该做的。寻常人家有的,他都没有。

正常人该明白的七情六欲、礼义廉耻,池衿不明白。

他也从不想去明白。

可却听见她说:

“我不知道。”

池衿倏尔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愣愣的将头扭了回来,他想缓缓,却缓不过来。

阮蔚始终笑盈盈。

她做着口型——

我、不、知、道。

不是不喜欢,不是喜欢,是不知道啊。

没有人能比拥有着前世记忆的池衿更懂阮蔚的心窍不开是如何一种让人绝望的事情了。

明明没有风声起,明明耳旁唯有人声议论相伴。

很突兀。

池衿的浑身都在烧。

烫的他死水一般的心田,被奇怪的风引动,竟然头一次升起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想法。

池衿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位置,那里砰砰跳的像是快要飞出来了。

池衿修习过情丝牵傀术。

他的思绪开始胡乱找着借口,尽管徒劳无功。

这四个字是什么魔咒吗,是他从来没了解过的口诀吗,是师姐同合欢宗学了什么魅术吗……

不然他怎么感觉自己的情丝动了。

这感觉实在陌生。

但真的……

好高兴。

池衿从没有这样快活过,前世今生,唯有此时,心间印人。

他想摘月亮。

因为月亮弯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