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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景隆本人,枯瘦的身材,如鬼火般幽幽的眼神,只有眉宇间残留的一丝英气还在证明着这位老者往日的荣光。

“多日未见,听说二叔身体康泰,侄儿心中甚是安慰。”

李观鱼深深一揖,也算是尽了对长辈的问候,不管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他总归是李家的长辈,父亲的亲兄弟。

“这位无花大师,乃是少林掌门天峰大师的高足,今日随侄儿前来向二叔致意。”

见李景隆的目光转向了自己,无花连忙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久仰昔日江南风流剑客的美名,家师也曾多次提及前辈三十年前力斩星宿派两大护法的神威,今日有幸得见!”

这倒不是虚言,天峰曾经说过,若是论剑道的才华和悟性,李景隆不仅超过其兄长甚多,不在枯梅师太、李观鱼之下。

不过还有后半句话无花并没有说出来,天峰曾言:“李景隆性格过于不羁,皆随本性而为,不知克制忍让,终究还是没能得到应有的声名。

闻听此言,李景隆的喉间发出嘶哑而晦暗难明的笑声,如同砂纸摩擦一般刺耳。

“天峰收了个好徒弟!”李景隆的眼神里似乎有种穿透力,能够看透无花的肺腑,“也是他宅心仁厚之报啊。”

虽然只是淡淡一句话,但却道破了无花自以为隐藏极好的身世,让他的脸色骤变,一时竟忘了回答。

李景隆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看了两眼李观鱼,点头道:“从你走进来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的武功大有进境,想必是修炼了先天功的缘故吧。”

“二叔高明!侄儿将先天功与凌风真气相融合,自觉有些进益。”

李景隆问什么,李观鱼就答什么,就如同寻常的叔侄在聊天,丝毫没有隐瞒,就连近日与金刀门王天霸的对决也说了出来。

当说到叶天问、赵守正以及杜仲以及楚留香对他们之间关系推断的时候,李景隆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李观鱼也没有催促,无花站在一旁合十默念佛经,小屋之中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过了良久,李景隆才开口问道:“你是想要一个解释?”

“楚留香说这些事都与二叔有关,侄儿也觉得并非全是空穴来风,若二叔可以解释清楚,我自然是相信您老人家的。”

“此事不仅关系到拥翠山庄以及我们李家的荣辱兴衰,也与江湖之中各大门派休戚相关,请二叔明鉴。”

李观鱼说这番话的时候,无花凝视着李景隆,聚气戒备,生怕他一言不合,暴起伤人!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景隆似乎早等着这一天了,就连稀疏灰白的眉毛都纹丝不动,只是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丝哀伤。

“楚留香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跟我聊过一次,便看出了许多的破绽。自从那一夜之后,我便预感到他能够发现真相。”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还去府衙里查了黄册,果然别出机杼,让许多事浮出了水面。”

李景隆并没有作任何辩解,即便楚留香的许多猜想并没有事实依据,他也坦然承认了,眉宇之间似乎还带着些骄傲的神情。

李观鱼的面色有些发白,尽管他做了很充分的思想准备,但面对这样简单粗暴的冲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闯入宝库,杀人夺宝的人就是我!在秘道之中,狙杀高亚男等几人的也是我,当然以玄冥神功一掌重伤楚留香之妹的人也是我!”李景隆似乎在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神情淡漠,语速却越来越快。

“楚留香猜的大致不错!叶天问的父亲叶归元在参与围攻星宿派之役时,意外遇下了马空群重伤的女儿,并且对其一见钟情,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其偷偷带回了姑苏城,她就是叶天问的母亲。”

“这件事除了叶归元之外,只有我和你的父亲知道这个秘密,因为他对我们有救命的恩情,所以我们就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回姑苏城差不多一年之后,叶天问就出生了!周岁的时候我们还曾经去道贺,你当时还有十多岁了,应该有印象吧?”

李观鱼终于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我还记得你们都说这孩子很聪明,将来必定能够继承叶归元的衣钵。”

“事实证明,我们都没有看错,叶天问二十岁就能替父出诊,手段之高明甚至青出于蓝,至于武功更是一日千里,早就让其父望尘莫及了。”

“后来嘛,正如你猜到的那样,他借着诊治的机会说动了我,于是我们就开始合谋对付你,我的侄儿!”

在李景隆嘴里说出的话,比世上任何兵器更加犀利,也更加无情,让剑道成就出神入化的李观鱼也无从抵挡,有些伤感的反问道:“为什么?二叔,虽然我父亲将你囚禁在此处,但毕竟是你有错在先,父亲已经算得上宽宏大量了!”

李观鱼的这句话像是一颗火星,点燃了李景隆这堆积了几十年的怒火,他仰天大笑,响遏行云,一改以往虚弱无力的表象。

“有错在先?宽宏大量?这就是我的好兄长告诉你的?”李景隆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着恨意,“他就是个将兄弟情义、夫妻情分置诸脑后,全无人伦的混蛋!”

这么恶毒的话语出自于李景隆之口,攻击的对象又是李观鱼的父亲、他的兄长,让李观鱼顿时勃然色变。

“我还尊称你一声二叔!但若是你再辱及先父母,我绝不能容,只能让秋水剑替天行道了!”

李观鱼双目炯炯,腰间的秋水剑发出阵阵龙吟之声,冲天的剑意弥漫在这斗室之中。

“当年你练剑走火入魔,杀了妻儿,还要杀先父,就连母亲也是因为受此惊吓,郁郁而终,你根本无从抵赖!”

看着恨意满胸的李观鱼,刚才激愤不已的李景隆反而冷静下来,他有些疲倦和无奈的摆了摆手,说道:“有时候眼见也未必是实!”

“我给你讲个故事,如果听完之后,你仍然觉得我该死,不妨马上动手,我绝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