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死一伤,蓝又萱耳边的嘈杂声容不得她冷静。
“文山杀了他哥和媳妇……”
“太惨了,冯老三怎么这么想不开?”
“还不是他媳妇没等出月子就和大伯子去了后山……”
“那怎么抓了翠秀啊?太乱了,到底怎么个事?”
“都别胡说,你们别瞎猜测。”
黄里正适时出现,看着昏死院中的关氏,大哭不止的冯老太和一窝受了惊的孩子叹口气。
“文山,我已经让人报了官,这事太大,究竟是怎么个缘故你先说说看。”
包扎好的冯文山突然指向王翠秀:“是她,她杀了美玲,被我二哥撞见,又杀了我二哥,等我赶来时还想杀我灭口。”
王翠秀苍白着脸仰天笑了起来,随后一字一句问道:“冯文山,你我自幼相识,夫妻也做了几年,你私通娶妾我有说过半个不字吗?你杀了亲哥反倒栽赃于我,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柔顺,暗地里挑拨离间,冯家被你闹得乌烟瘴气。”
王翠秀苦笑两声:“我闹得乌烟瘴气?你二房私通大伯,要不是你怀疑孩子不是亲生的,和孙美玲起了争执,一言不合捅了他们两个,为了脱身不惜插自己一刀嫁祸于我,冯文山,今天若我必死,我也会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冯老太哭喊着上前抓挠:“都是你,扫把星,你还我儿性命,你去死吧,我看见她杀人了,就是她杀的,她必须死……”
冯老太瘫跪在地上不停抚摸冯文青的脸,一口气没上来也昏死过去。
熙攘声逐渐停歇,大队衙役来到冯家门口。
一番询问后上来扣押,蓝又萱挤上去说道:“官差大哥,我小姨一弱女子,万不能杀俩伤一,求官差大老爷明断。”
衙役推了她一把:“官府办案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这几个都要随我去县衙。”
“容我说几句话。”
衙役看了眼王翠秀,最后还是退后一步,抽刀拦着周围。
王翠秀来到蓝又萱面前,捆绑的手无法抓着她,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我有心理准备的,你不必多费心思,……”
转过头对靠着门墙的冯文山说道:“当我白认识你一场,这辈子我替你去死,我死了,寻遍阴曹地府,也要报了今日之仇……”
说完挺着脖子,直直冲向锋利的刀刃,没有一丝迟疑,喷涌的鲜血溅了官差一脸。
蓝又萱一个箭步接住倒地的小姨,那种艳红并不陌生,仿佛带着声音从她双手缝隙中窜出来。
世界开始眩晕,逐渐只剩了耳鸣声。
当她醒来时,人已在二楼的卧房,几个人围在榻前,她想开口说话,可发不出声音。
她没有失忆,也知道不是梦境,倒在她面前的小姨根本救不活……
闭了眼,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越演越烈。
小七柔声的对水云谣说:“告诉小苏,他阿姐醒了,让他先照顾苗,不用担心这里。”
水云谣点点头:“好,你看着她,我娘熬的药也差不多了,一会我端上来。”
说完,拉着大腹便便的徐九凤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小七开了半扇窗,清凉的空气钻进来。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做到。”
“我想要冯文山死……”
“好。”
他回答的毫不拖泥带水,蓝又萱歪了下头:“他现在在哪?”
“镇上扣押着,不过听黄里正说,官府已经定论,你小姨属畏罪自杀,冯文山明日大概就能放出来。”
蓝又萱幽幽说道:“畏罪自杀?!好……你只需不管不问,剩下的留给我。”
小七稍稍停顿一秒:“好,明日我会告诉你准确的时辰。”
阿代传话,冯文山酉时三刻放出监牢,大概亥时就会回到杏花里。
夏日天长,日落有光。
一身玄衣盖头,抄着最偏僻的小路缓缓走向村口。
她不在乎日后会给自己造成何等麻烦,只想着在此刻释放无尽的恨意。
冰冷的棺木躺着看似鲜活的生命,同时也唤醒她灵魂深处那一抹还带着温热的血液。
她早了一个时辰来此,干涸的稻田里蛙鸣一如去年,轻轻摘下帷帽,好干净的月色啊!
马蹄声停下复走远,很远,直至消失,随后便听见脚步声……
她依旧一脸纯真的看向星空,1,2,3……
冯文山猛然驻足,从惊恐到不屑只用了一秒的时间。
脚踩残叶唰唰作响,一步上前,利刃横握,精准无误,一气呵成。
轻轻一划,动脉割断的声音震耳欲聋,那个人在她面前缓缓跪地,圆瞪的瞳孔逐渐涣散,最后,头颅低垂……
十秒之内,毫无声息,原来竟是这么简单?却耗尽一个女子一生。
突然斗篷蒙头:“别出声,我带你回家。”
华伦王子大院,灯火暗淡,浴房水雾氤氲。
没有想象中的悸动颤抖,洗净出来,小七守在门口。
没说多余的话,送她回了家。
灵堂还需她在场,从侧门进入。
满院的雪白翻飞,昏暗的白纸灯笼散发着凄冷的亮光。
第二日,王翠秀的棺椁便葬在阿爷阿奶墓旁。
她曾说,让她带她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原来她早知自己已无法抽身。
至此,母辈亲人皆悉数入土,阿公与小姨的前尘往事只能地下论断……
至此,冯家壮男无一生还,唢呐的哀鸣经久萦绕不散……
冯家报了官,多番探查并无蛛丝马迹。
那个苦命的男婴据说被送走,至于送到哪里无人知晓……
深夏隅中,水云空洋洋洒洒的家书辗转送到手中。
知县派来的人,低眉顺目。
“大人让我通知姑娘,一月之内必定启程,还请姑娘早做准备。”
蓝又萱知道,此役已无胜算。
“又萱,你看看这些驱虫的草药包可还能用?剩下的三娘和我娘还在家里缝。”
冷萃将大包裹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草药包。
“可以,又不是凭着绣工卖钱,只要不漏就行,针脚啥的无所谓。”
“照你说的,猎来的野鸡野兔都腌制了,还有啥准备的你再和我说说,我这心里慌慌的,脑子都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