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自小生活在极寒之地那样的地方,没有经历过什么,也没有见过什么。
就连她的名字都只有很简单的两个字,小白。
当初佛子在知晓这名字的时候都忍不住莞尔,心想如果这是一只黑色狐狸的话,那是不是会叫小黑呢?
想来是的。
单调的环境造就了其单纯的性子,白狐很喜欢佛子,连带着对于佛子身边的人都很喜欢。
比如王小树,比如那个看上去很威严的罚恶菩萨,还有此刻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李子冀。
“我听菩萨说,你入六境了,下午那场异香,就是世界对你做出的回应。”
白狐被抱在怀里,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仰头望着李子冀,一双眼睛充满了好奇和敬意。
她对外界的一切依旧是好奇的,这似乎是她的天性。
哪怕走出极寒之地后这一路所看到的,所经历的都和她最初想象的不一样。
世界没有多么美好,到处黑漆漆一片,动辄就能看见虚无裂痕,望而生畏,可除了这些之外,都要比极寒之地好得多。
李子冀下午入的六境,参悟青衫青年留下的棋子到了晚上,然后现在就出现在了这里。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需要文气长桥就能达到大致的效果,屹立在世界真正的顶点之后再去看待一切,除了大不一样之外,倒也没什么太了不起的。
修行就像是人生,当你站立的位置越来越高,原本高不可攀的,也就成了低洼。
白狐从未接触过六境那样的存在,以往在极寒之地,那更是谁都不会提起的遥远词汇,可现在就距离她如此之近,而且感觉起来和平常也没什么不同,她好奇问道:“六境,是什么感觉?”
那太高不可攀了,就算是五境,对于小白狐来讲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境界。
李子冀倒是还从未认真感受过,骤然闻言让他怔了怔,自从开始修行以来,每踏足一个新的境界,都能给他带来崭新的感觉。
这种感觉除了身体上的变化之外,更多的还是心灵上的满足。
人在提升自己的时候,都是会有这种满足感的,只不过这一次,李子冀还来不及生出这种感受,踏足六境似乎并不重要,因为对他来讲,六境只不过是迈向七境的一个阶梯。
当我们自己特别在意一个结果的时候,过程无论是痛苦还是幸福,都是会下意识忽略的,因为和在意的结果比较起来,过程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
可如果不尽全力走好这段路,又如何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呢?
白狐或许不知晓,她因为好奇的无意一问,却让李子冀的内心掀起了一些波澜。
“六境啊,感觉眼界更宽阔了。”
李子冀笑着回答。
小白狐就觉得自己的眼界不够开阔,她现在的修为,甚至都不会飞。
“罚恶菩萨在哪里?”
李子冀问道。
白狐抬起爪子指了指东南方向:“就在那边的茅草屋里。”
李子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去,白狐眨了眨眼睛,又问道:“公子来这里是为了开导王小树吗?”
她虽然单纯,却并不是愚蠢。
她当然看得出王小树因为佛子的死已经走了岔路,成为了其放不下的梦魇。
这很正常,任何人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候,都是会视君上为死敌的,仇恨大多数人都有,但有仇恨,大胆去报就好了,王小树现在,已经被仇恨蒙蔽了自身,被困于囚笼之中。
这不是好事。
白狐跑出来的距离不近,距离茅草屋大概有着十几里路的样子,李子冀走路没有太快也没有太慢,说话的功夫便跨越了这个距离。
他看见了那间茅屋,搭建的十分简单,朴素到了极点。
或许用木头更方便些,毕竟这里四周都是山林,茅草,反倒是稀罕东西,也许罚恶菩萨是有什么深意吧。
“这是他的劫,要自己想通才行。”李子冀轻轻摇头,这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就像当初的崔玉言一样,当你自己不去经历,是不会明白的。
王小树现在就是如此,他背负着仇恨不停修行,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杀死君上为佛子报仇。
这并非动力,而是一种磨砺。
能否走出这道劫,要看机缘,要看命。
小白有些失望,然后微微用力挣扎从李子冀的臂弯里跳跃下去,一溜烟跑到了王小树的身前。
王小树正在参悟一门神通,短时间内无法破境,想要提升实力就要从神通秘术着手,他打算等小有所成后去往北海,即便不能先杀君上,也要多杀一些北海妖人。
他很累,自从离开极寒之地回到这里之后,他的修行从未有片刻懈怠。
再加上背负着仇恨的压力,沉默寡言自然更累。
也只有在面对小狐狸的时候,才会露出和以往类似的笑容。
“又跑去哪里了?”
王小树用手指轻轻挠着小白的下巴,觉得十分亲切。
这应该是佛子留给他的,最后一样礼物了,他无比的珍视在意。
小白舒服的哼唧了一声,然后道:“李公子来了。”
李公子?
王小树怔了一瞬,立刻侧身看向了白狐跑过来的方向,在山林前的密枝外,李子冀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王小树目光陡然变得复杂,他憎恨君上,同时也对李子冀有着怨气,怨他当初那一剑为什么不落下去。
“李公子。”
心思变化不停,王小树终究还是对李子冀有着敬意,起身行了一礼,只是语气不复以往亲近。
李子冀瞧着他,瞧着这曾经质朴的少年变成如今的模样,心中一叹。
那个因为自己上了幼麟榜,不远万里长途跋涉只为了将这份喜悦分享给佛子的少年郎,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放下要比拿起难,这其中的道理,足够人们去参悟一生。
放下不意味着不去报仇,而是不能让仇恨成为人生中唯一的东西,不能成为被仇恨操纵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