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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傍晚,突然刮起一阵风,紧接着天空一道炸雷,大雨哗啦啦的往下倒。

金陵陈家,门房刚要关了大门,就看到两辆车停在了门口,从车上跳下来三个人,顾不得打伞,三步两步跑到了屋檐下,嘴里嚷着:“快跟你们大人说,他兄弟来了。”

门房是陈朝安一家到了金陵再买的人,认不得眼前三人就是陈朝安自小玩到大的兄弟乌安国、汤冲、蔡牧。

陈朝安在书房里,瞧着手里的一张温泉庄子的地挈,露出了笑脸。

“大人,门房那边说,有三个人来访,说是您的兄弟。”

陈朝安知道是汤冲三人来了,将地挈收进抽屉,对门外喊道:“快请进来。”

下人撑着伞,护着三位爷到了书房,一进去,三人齐齐拱手,躬身道:“给大人请安……”说话的嗓音拉的很长,倒像唱戏一般。

陈朝安哈哈一笑,“你们三个,还是如此促狭。”

汤冲三人互相看看,都哈哈哈笑起来。

四人坐下说了一会话,陈朝安喊了下人进来,吩咐准备酒菜,再收拾客房,要他们三人今晚留下来。

“哥哥真是这个!”乌安国竖起大拇指,“这么快就升任锦衣卫镇抚使,看来是立了不世大功。到底是什么功劳啊,跟兄弟们说说呗。”

一旁的汤冲拉了他一把,“嗳,都是朝廷的机密大事,怎么好对外胡说。哥哥别理他。”

陈朝安点点头,“还是汤冲警醒,有些事不是哥哥不说,是你们知道了也没甚好处。”

乌安国想想陈朝安如今的官位,若是涉及到锦衣卫秘事,确实还是不知道的好。

几人说了一会话,蔡牧想起曲子尧,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曲兄失踪了,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哥哥如今位高权重,若是有机会,还请帮着曲家嫂子找一找曲兄。她最近快把丹徒有头脸的人求遍了。”

陈朝安颔首,“这是自然,银珠是我族妹,子尧是我兄弟,我自然要帮着找。等你们回去,再帮我给银珠带些银子,她一个弱女子撑着家也不容易。”

兄弟三人齐声称赞陈朝安仁义。

少顷,下人来禀告说是酒菜已经备好,一行人去了客堂,推杯换盏,酒过几巡。

陈朝安咪蒙着眼,“你们三人来找我,可是有事情要我帮忙?咱们是自小玩到大的,不必同哥哥客气。”

说着指了指乌安国,“说吧,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乌安国大喜,舔着脸道:“我的好哥哥,听说宫里派到江南采买绸缎的买办到了金陵,我手上有不少好料子,就差参会的一张筹子,还请哥哥帮我筹谋筹谋。哥哥放心,弟弟赚了钱,必定要孝敬哥哥。”

陈朝安闻言沉吟片刻,要一张筹子也不是难事,爽快应了下来。

乌安国喜不自胜,忙举杯敬了陈朝安,哥哥长哥哥短的奉承了一番。

蔡牧和汤冲却都连连摆手,直言并无所求,不过是想念哥哥才来金陵转转。

武安国在旁听着有些尴尬又有些庆幸,幸好是先问了他,不然汤冲和蔡牧都说无所求,他还怎么说得出口?

不多时,乌安国和蔡牧酒多了,趴在桌子上眯着,嘴里囫囵说着什么。

陈朝安想起汤冲和王依兰曾经议过亲,不免问了一句:“你亲事怎么说了?我那小姨子可快定下来了,正是金陵苏家,书香门第。”

汤冲满不在乎:“随她嫁谁,我又不在意。”陈朝安拧眉:“你不会真想娶林蕴吧?她虽讨喜,可毕竟家世一般,你娶了她,并无什么助力。”

汤冲喝了一口酒,嘴角含笑:“我就是喜欢她。再说家里两位嫂嫂都系出名门,我是幼子,娶个高门贵媳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若能娶个我自己喜欢的,才算不负此生。”

陈朝安有些惊异,笑着拍了一下汤冲:“没想到你竟是情种。那你家里能同意吗?”

汤冲点点头:“我娘拗不过我。说是武举中了便随我的意。”

“武举可也不是那么好中的吧?”陈朝安从前也打过武举的主意,还练过一阵子武术,后来见无望中举才放下的。

汤冲靠近陈朝安,小声道:“如今我早晚操练,勤奋的很。而且……主考官是我姑父的人,哈哈。”

陈朝安会意,“你为了林蕴还真是费了心思了,我这便宜表妹倒是好运道。”

汤冲哈哈一笑,想起陈朝安那位柳姨娘,不由揶揄道:“哥哥也不遑多让,还不是把柳姨娘捧在手心上。我听说她已经被你找回来了?都流落在外那么久,哥哥还不嫌弃,可见也是真爱了。”

陈朝安脸色有些不好看,声音变冷:“她不过是被我弄到庄子上休养罢了。”

汤冲自知失言,忙打了个哈哈。

窗外雨越下越大,瓢泼一般,汤冲有些心急。这次好不容易能从家里出来,他打算悄悄跑一趟金坛,去见见林蕴。

自年前林蕴从丹徒离开后,两人还未曾见面,她还不知道自己能娶她这个好消息哩。

这雨大成这样,也不知道明日能不能成行。

金坛林家,林蕴的丫头穗儿从大雨里冲进屋里,脸色有些苍白,“姑娘,我去打听了。太太说您已经及笄,让给您找了位官爷,说是在靖江县衙里做户房的,今年……今年……四十一了。”

林蕴闻言闭上眼睛,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自去年腊月她回了金坛自己家里,父亲和继母对自己为何从陈家回来的原因不清楚,原以为只是回来过个年,年后还会回陈家去。

父亲很乐意她在陈家住,将来攀门好亲,对林家也是助力。

过了年二月里,她已经及笄,家里随意喊了几个女眷过来,便把及笄礼混过去了。陈家又一直没人来接她,就连伯母待她也不如从前了。她知道伯母必是听了丹徒那边的闲话,那事原是她不对,她也没脸去解释。

过了三月,继母瞧陈家一直不来人,心思又活络起来,一直张罗着给她说亲,不过是想要卖个好价钱。

“一个管着户房的,不过是个吏,也好意思称官爷……四十一了,想必家里儿女成群,让我过去做个便宜后娘,好好好,齐氏真要拿我赚这笔卖身银,我也不惧一死,大不了鱼死网破!”林蕴喃喃低语,一双玉手紧紧攥成拳头,将簸箩里的剪刀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