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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这一通长篇大论下来。

让本来还兴致勃勃的宋小瑛和蓝依萍都蹙了蹙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毕竟,张老就是小品行业的大师,在语言类节目界的地位,堪称泰山北斗。

带出来的张家班,更是国内语言节目类前三的班子。

说出的每一点意见,也都在点上。

她们看剧本时,也不是没想过察觉到这些东西。

但小品的本质,就是以笑为媒的生活镜像。

一点矛盾没有,一点社会现象不展现,那不成了纯‘大家一起包饺子’的唱赞歌了。

作为总导演的江岚,此刻也开始纠结起来。

她也并非看不出这些问题。

但做春晚总导演的,哟是一点风险不承担。

那就不是办春晚,而是开无聊大会了。

终审阶段,她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混过去。

可没想到张老不仅反对,而且把所有风险的点,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这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毕竟,春晚的终审评委,其实也是各类节目的总监,在自己负责的那类节目,有很强的话语权。

而张老,恰恰就是语言类的总监。

就在因为张老的批判,导演室的气氛愈发紧张时。

坐在最左边的的文学总监陆奇,突然笑了起来。

这让一番话说完,全场陷入沉默,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局势的张老微微皱眉:

“陆老师为何发笑?”

“气氛太紧张了,我瘆得慌,活跃下气氛。”陆奇只是呵呵一笑,随口回道。

闻言,张老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再拖了,直接宣布道:

“那既然陆老师也没意见,那这个《不差钱》的小品就驳回吧。”

“我作为语言类节目总监,不能坐视这样丑化人民,给央视抹黑的小品,在大年三十,堂而皇之的给全国观众添堵。”

话音落下,两位女评委和江岚这个总导演都有些急了,刚想开口。

可还在那笑,表示自己只是不喜欢紧张气氛的陆奇却话锋一转,先一步开了口:

“谁说我没有意见了?”

“嗯?陆老师有什么高见?”张老算是看出来了,陆奇这位文学大家,似乎挺欣赏陈昂的,一直憋着坏,随时准备怼自己呢。

陆奇见所有人的目光看了过来,略带随意的表情一收,竟开始反问起来:

“张老,你说陈昂丑化人民形象?”

“是。”面对陆奇锐利的目光,张老不甘示弱的与他对视,直接开始了辩论模式:

“一个小品就四个人物,从东北大爷与孙女,再到饭店服务员,全员黑化,尤其是东北大爷,好好一个淳朴、憨厚,善良,生长在黑土地上,生于斯长于斯,去饭店都不忘带农产品的农村大爷,搞得跟个关系场上的老手似的。”

“甚至最后的央视名主持,只是为了规避审查风险,才做了一下表面功夫,实际上吃饭也吃了,事也办了,这不是黑化是什么?”

闻言,陆奇笑了:

“淳朴,憨厚?”

“张老啊张老,我该说你不接地气好呢,还是因为某些原因,故意在这用台面上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给这个小品‘上纲上线’呢呢?”

此话一出,张老当即就急了:

“陆奇,你什么意思?”

“仗着自己有点文化,变着法骂人是吧。”

“我怎么上纲上线了。”

陆奇一声嗤笑:

“你自己是农民出身,能不知道农民的真实面貌?”

“淳朴,憨厚?你不如直接说好欺负和笨算了。”

“哪个农民是自愿当农民的,又有哪个农民,是真的对土地有感情的。”

“他们是没办法。”

“可已经这么无奈了,还要一些人用心险恶的冠以‘淳朴,憨厚,善良’这些标签,去道德绑架他们,去束缚住他们的人生。”

“你不觉得很恶毒吗?”

“你说我恶毒?”一听这话,张老也开始急了:

“陆奇,不要以为你文化水平高,是个大作家,就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说农民淳朴,憨厚,善良,都能成用心险恶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认为的农民该是什么样的?”

陆奇嘴角勾起,指了指面的剧本道:

“就是陈昂小品中那样,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又好面子,又爱耍小聪明。

“可以用一词形容,狡黠,很有智慧的狡黠。”

“荒唐!”这下张老发出了一声冷笑:

“说我上纲上线。”

“你的话连逻辑都没有了,又说农村大爷是无奈才当农民,意思就是没能力改变现状,比较差劲。”

“现在又说狡黠,代表他们很聪明,你自己不觉得矛盾吗?”

陆奇笑了:

“那张老你是什么?”

“每次演节目,你都强调自己是什么?”

“农民啊,我就是农民出身,我从来没否认过。”张老下意识的回道。

可回完,他自己就愣住了。

因为,他也意识到,陆奇到底要表达什么。

正要开口找补几下。

陆奇却已先声夺人:

“张老你自己都承认自己是农民了,往前面数几十年,大家都是农民。”

“那时国家贫穷落后,百姓愚昧无知,文盲一抓一大把。”

“可到底是什么,让国家日月换新天,让民众旧貌换新颜了?”

“难道是靠老天爷发善心,救世主、青天大老爷,拯救万民于水火?”

“实际上还不是这些‘狡黠’的农民,靠着自己的小智慧,在社会中左右逢源,在时代中抓机会,创造机会,去改变命运。”

“有的如你张老一样,一代人就完成了命运的转变,从农民到艺术家,从农民到企业家,从农民到执政者的转变。”

“有的爷爷那辈小学毕业务农,父辈能读个高中,中专之类的务工,到了孩子这一辈,能完成高等教育,不说追求自己喜欢做的事,那也能做到不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这就是农民的狡黠。”

听到这话,张老愈发火大,他拍案而起道:

“陆奇,别仗着自己文化高,是个大作家,就搞解构主义,唱剖析人性、社会的高调。”

“我张富贵不吃你这一套。

“我就是终审评委,是这届春晚的语言类节目总监,也是一个农民。”

“这个小品处处透着一股让我不舒服的气息。”

“说破大天去,我也不会让这个节目通过终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