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当值的陆陆续续的归家,三房闹出的那些事便都知晓了。
可各房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谁也没多嘴置喙半句。
温昌柏起初听闻此事,眉头先是狠狠一蹙,心底颇有些不满——自家女儿虽是占理,可当着众人的面那般顶撞长辈,终究是失了分寸,落人口实。
可转念想起崔氏先前的嘱咐,又忆起三房的捷哥儿行事荒唐,再加上自家二女儿的性子本就刚烈如火,半点亏不肯吃,更何况她事后还主动拿出不菲的银钱,高价买了上好的汤药送去赔罪,这般处置已是周全。
如此一想,温昌柏便将这点不满抛到了脑后,不再理会。
这边大房波澜不惊,二房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小刘氏斜倚在梨花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蜜蜡手串,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对着身旁的温昌智道:“瞧见没?你这侄女如今可不是从前那个黄毛丫头了,想拿捏谁,便能将谁捏得死死的,半点空子都不留。”
温昌智闻言:“缇儿便是没入宫那会儿,肚子里的主意也比旁人多。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小刘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眸中闪过几分叹服。
虽说在她眼里,自家的儿女个个出类拔萃,可温以缇却像是个天生的异数,聪慧通透得让人望尘莫及,根本不是寻常孩子能比的。
笑意稍敛,小刘氏忽然想起一事,抬眼问道:“对了,让你打探的那几家怎么样了?可有适合伊姐儿的?”
温昌智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摇了摇头:“目前瞧着,还没有太合适的。那几家的子弟,要么是资质平庸,要么是家风堪忧,都入不了我的眼。”
“这不成那不成,”小刘氏的脸色顿时沉了几分,语气里满是焦灼,“再这么拖下去,伊姐儿转眼就要成大姑娘了,难不成真要耽搁了她的姻缘?”
她顿了顿,忽然眼前一亮,又道,“要不还是按我先前说的,让蓉姐儿在那些世家里帮着留意留意?总能寻到个门第相当的好郎君。”
温昌智却连连摆手,语气笃定:“那些世家大族,家规森严得堪比铁律,半点差错都容不得。也就蓉姐儿运气好,嫁的是世家里的变数,家风相对宽松,不那么拘着规矩。不然依着她的性子,日子哪里能过得这般舒坦?
咱们家伊姐儿,自小被咱们捧在手心里养大,性子天真烂漫,心思单纯得很,若是真嫁进那些规矩繁多的大族,指不定要吃多少暗亏。
况且你可别忘了,真要挑个世家旁支的子弟,反倒不如选家境殷实的清白人家来得踏实。大嫂与亲家母不都是世家旁支出身?你且瞧瞧她们几家,哪一日的日子是过得安生消停的?”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小刘氏幽幽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无奈,“可若是让伊姐儿往低了嫁,我这心里,又实在是不甘。上头的哥哥姐姐婚事都那般好,怎能委屈了她?”
小刘氏越想越气,忍不住又抱怨起来:“还有安哥儿媳妇,真是个不得力的!她爹好歹也是个阁老,家里认识的那些青年才俊的荐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愣是挑不出一个适合伊姐儿的?”
温昌智倒是难得的沉得住气,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劝慰道:“亲家老爷结交的那些人,要么是年岁太大,要么是志趣不投,就算有个别的适龄,也未必合咱们伊姐儿的脾气。
你也别太心急了,女儿年岁还不算大,等过了这个年,咱们再慢慢仔细打听,总能寻到个称心如意的。眼下啊,先安安心心过个好年才是正经。”
而正房,温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也和刘氏正低声商议着三房的事。
他们对温以缇的处置是难得的一致认可。
那两人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知道温以缇要给孙氏和温英捷送什么汤药为的什么。更何况,这家里的桩桩件件、大小事宜,从来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三房近来行事越发荒唐无度,若是再这般放任下去,指不定要惹出什么大祸,到时候连累的可是整个温家的清誉。
刘氏眸色一沉,当机立断,对着侍立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去传话给三太太,就说捷哥儿从明日起,不能再留在家中厮混了。要么,送去衡哥儿在的书院借读,要么,便去温家族学里好好自省。两条路,让她自己选。另外,转告三太太,往后便在自个儿院里安身静养吧,没有我的话,一步也不准踏出院门。”
这话实则是明晃晃的禁足惩罚,丫鬟忙躬身应了声“是”,不敢有半分耽搁,转身快步往三房院子去了。
一旁的温老太爷见她安排妥当,缓缓颔首,沉声道:“捷哥儿这孩子,心性顽劣,心思早就野了。总得想个章程,把他的心性绑回来,不然迟早要闯出麻烦来。”
刘氏眼前一亮,倏然开口道:“先前不是应下老三,要给捷哥儿挑个厉害些的姑娘管束管束?如今可有消息了?到底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温老太爷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迟疑:“我平日里打交道的,多是文官世家。那些个性子厉害的姑娘,背后家世多半复杂,倒是能压得住捷哥儿的顽劣性子,可就怕把他管得太过,反倒激起逆反之心。到时候夫妻俩整日里鸡飞狗跳、争吵不休,岂不是更耽误了捷哥儿?”
刘氏沉吟片刻,忽然一拍扶手,“依我看,不如挑个武将家的女儿!捷哥儿再混账,也万万不敢对着岳家是行伍出身的媳妇动粗。他要是敢有半分委屈人家姑娘的心思,怕是先得被岳家的人揍个半死!”
温老太爷闻言一愣,没想到自家妻子一把年纪,竟还能想出这般跳脱的主意,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倒也不是不行,要寻武将家的姑娘,得去问问大孙女婿和三孙女婿,他们手里定有合适的人选。”
刘氏连连点头,深以为然:“我瞧着这事准成!两个孙女婿都是忠厚妥当的人,哪像如姐儿婆家那一家子……”话到此处,她想起温以如嫁的那户人家,忍不住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
“说起来我就忍不住要埋怨老大媳妇!当年给如姐儿挑的是什么人家?好好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硬是被磋磨得没了半分生气!”
温老太爷连忙摆手,低声劝道:“行了行了,少说两句。老大媳妇心里本就愧疚得慌,不然也不会执意把姗姐儿接回咱们府里教养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婚前和婚后的光景哪能一概而论?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比出来的,人各有命数,不要在这些事上过多计较,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寻条出路,解了眼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