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贤欢还和往常一样待在家里,不过并没有邀那些阔太太来打麻将了。而是愁眉苦脸地坐在客厅,目光时不时地就盯向赵依华睡的房间。
今天赵仲能也在家,看到母亲这个样子,过去安慰道:
“娘,别看了,三妹不会跑,要跑你也看不住。”
文贤欢眼眶微红,既是回答赵仲能,也是对房间里的赵依华说:
“她要是也跑,那我就不活了。”
文贤莺和石宽被文贤欢家的下人带进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就问道:
“姐,发生什么事了?觅死觅活的。”
看见了文贤莺,文贤欢捏着帕子迎上去,一下子就把人抱住了。刚才忍住没流出来的眼泪,这会像掉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从文贤莺肩头滚落下来。
“依洋……依洋她声都不声,跑去当兵了。”
“当兵?”
文贤莺还有些愣,拍着文贤欢后背的手都停住了。
文贤欢哭哭啼啼,说不下去。
赵仲能在一旁叹了口气,帮说了出来。
“是啊,偷偷摸摸跑去当兵,也不告诉我们。我们不见人了,到处去找。昨晚,他的同学尚美君来到家里,才说她和李佩宣两人去当兵了,只留下一封信。”
原来赵依洋和李佩宣两人,都害怕家里不同意她们去当兵,并不对家里人说。她们想拉尚美君也一起去当兵的,尚美君很是犹豫。
尚美君不想去,她们也不逼,便各自写了一封信交给尚美君,让尚美君在她们去到部队后,才帮转交给家人。
尚美君老实,文贤欢和李佩宣的家人到家里问了她几次,有没有知道赵依洋和李佩宣的去向,她就是不说。
一直到昨天晚上,确信赵依洋和李佩宣两人到了队伍,也不可能被追回来了,她才来告知,并把信也转交了。
这会尚美君自己也被关在家里,被家人轮番的骂呢。
赵依洋偷偷摸摸的走了,赵依华比赵依洋还要叛逆,文贤欢怎么能不担心啊?所以一整天守在家里,不准赵依华出门。
得知事情的经过,文贤莺拍拍大姐的后背,松开了手,走到赵依华房间门口,轻敲了两下。
“依华,依华,我是小姨,开一下门。”
房间里传出了赵依华的声音,倒是挺乐呵的,一点都没有伤心。
“小姨,你倒是帮我开门呐,我娘把我当成鸟锁起来了。”
文贤莺低头看去,果然门被文贤欢在外面用根洋钉插住。她把那带绳索的洋钉扯出来,打开门进去。
看到赵依华正躺在床上,一只脚翘起,在那一晃一晃的,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尖,撩拨着嘴唇。
她走过去,坐在床沿,把赵依华的腿翘下来,白了一眼。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怎么像个男娃一样啊?”
赵依华把放到嘴唇上的头发丝吹飞,调皮地说:
“小姨,你还差一句没说完。”
文贤莺纳闷,问道:
“差什么啊?”
“嘻嘻……还差一句,躺没躺相。”
赵依华说完,两腿高高抬起,用自己的屁股做磨心,一旋转,把腿旋到了床前,穿鞋就跑了出去。
文贤欢是跟文贤莺进来的,赶紧伸手把人拦住,紧张地问:
“你要去哪里啊?”
赵依华料定娘要拦她的,娘一伸出手,她就从娘的腋下钻了过去,回过头来做个鬼脸。
“我要去窝尿,你关我这么久,小姨不来,我就找个瓶来,尿在瓶子里了。”
文贤欢还有些担心,追着问:
“你可别学你姐偷跑啊!”
“我偷跑你就不活了?是不是?”
赵依华答这句话时,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文贤莺把文贤欢拉回来坐下,安慰道:
“姐,你不要这样。关能关得住人吗?你能关得了一天?关得了一个月?关得了一年吗?依洋是依洋,依华是依华。依洋的信呢?给我看看。”
“在这。”
赵仲能从门外走进来,信昨晚是交给爹的,他看过之后收了起来。现在赶紧拿出来,递给文贤莺。
文贤莺把信签从信封里扯出来,里面是赵依洋娟娟的钢笔字。她目光由上而下扫视了两下,轻轻念起:
“爹、娘、大哥,恕女儿不辞而别。
目下烽烟遍起,倭寇铁蹄践我河山,戮我同胞,凡我中华热血儿女,皆已执戈奋起,誓驱鞑虏。女儿本愿效仿小姨,执鞭执教,为家国育栋梁之材,以为抗敌固本之策。怎奈炮火已烧至家门,豺狼环伺,女儿实在等不得稚子长成,更不愿束手为囚,遂决意放下书卷,奔赴沙场。
往后无论持枪冲锋,还是为负伤将士裹伤敷药,女儿只求能为家国尽一份绵薄之力。爹娘大哥不必挂怀,且待女儿驱尽寇仇,凯旋归来,再承欢膝下。女儿依洋叩上。”
念过这封信,赵依华也去茅房回来了,她一把把信夺过,扔到了桌子上。转到了娘的身后,捏着娘的肩膀。
“姐在信上说得清清楚楚,她是去报效国家。我们从小所读的书、所受的教育,不就是要报效国家,做国家栋梁吗?她去当兵了,你们却还哭哭啼啼,把我也关起来。我要是也想去,你们关得住吗?你们关我就是罪人。”
对于赵依华的话,文贤欢感到有些愧疚,把赵依华的手扯到前面来,紧紧搂住。
“依洋已经去当兵了,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去一个已经够了,还要去多少个啊?”
赵依华把手扯了出来,坐到文贤莺身边,反而搂住文贤莺的手,又说:
“我不去当兵,我一个人也不敢去。要是我想去,刚才都说了,你关也关不住。姐当兵是好事,你们伤心什么?就算她上战场死了,为国捐躯,那也是……”
“呸呸呸,你乱说什么?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死的。”
文贤欢是坐在赵依华书桌边的,这会立刻冲过来捂住赵依华的嘴,同时眼泪又流了出来。
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儿女外出,爹娘都会担心,更何况这是去当兵杀敌。石宽深深吸了一口气,掏出一根烟,本想自己叼上的,都送到嘴边了,又递过给一旁的赵仲能。
“你抽不抽烟?”